青銅根窟的哀鳴已然沉寂。崩斷的巨根如垂死巨獸的殘骸,半沉於粘稠的汞池,流淌的暗青“血液”凝固成蜿蜒的青銅脈絡。死寂,比之前更甚,如同億萬年的寒冰凍結了時間。唯有汞池中央,那枚懸浮的暗青玉質巨繭,散發著幽幽的、令人骨髓凍結的冷光。
巨繭龐大如山丘,表麵並非光滑,而是凝固著無數痛苦掙紮、姿態各異的人形浮雕,其表情扭曲到非人的地步,無聲地尖叫著永恒的絕望。浮雕間隙,流淌著原始、蠻荒的蟬翼紋路,構成“道蠱同源”的讖語,紋路深處,暗金與玉青的光澤交替明滅,如同沉睡巨獸緩慢的呼吸。整枚繭,便是這座青銅墳場最後的墓碑與棺槨,散發著吞噬一切的歸寂死氣。
繭內,是絕對的黑暗與凝固。時間的流速在這裡被無限拉長,近乎停滯。紀辰的意識,如同一粒被琥珀包裹的微塵,懸浮在這片凝固的歸寂之海中央。他的存在形態——那具在涅盤中成型的終末之蟬虛影——被無數道由純粹歸寂本源與青銅法則構成的暗青鎖鏈貫穿、纏繞、釘死在虛無中。鎖鏈冰冷、沉重,每一次無形的搏動,都從虛影中抽離出最本源的力量,注入巨繭本身,滋養著外壁上那些冰冷的蟬紋。
他的意誌,在無休止的抽離與歸寂死氣的侵蝕下,早已模糊不清。終末的本源被壓製,劫噬的鋒芒被磨平,連那點深植核心的粉金情火,也隻剩下針尖大小的微光,在絕對的黑暗中頑強閃爍,如同狂風中的殘燭,隨時可能熄滅。
“歸…寂…終…末…即…為…永…恒…”汞池深處,那雙由青銅與玉質構成的巨瞳,如同亙古不變的冰冷星辰,倒映著巨繭的輪廓。飼蠱者的意誌,帶著一種近乎滿足的漠然,如同欣賞一件即將完成的完美藏品。
繭內·蝕骨胎音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刹那,也許是永恒。
一絲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搏動,穿透了凝固的黑暗與沉重的鎖鏈束縛,傳入紀辰瀕臨寂滅的意識深處。
咚…咚…咚…
如同遙遠地底傳來的、緩慢而沉重的心跳。又似巨木根係深處,汁液流淌的脈動。這搏動,帶著一種冰冷、粘稠、令人作嘔的生命力,並非新生,而是…腐朽的胎動!
搏動的源頭,並非來自巨繭之外,而是來自…貫穿紀辰終末虛影的那些暗青鎖鏈本身!
紀辰被強行凝聚的感知艱難地“看”向其中一條貫穿他蟬翼的鎖鏈。鎖鏈表麵流淌的暗青光暈下,不知何時,竟浮現出一張極其模糊、卻不斷扭曲膨脹的嬰兒麵孔輪廓!麵孔沒有五官細節,隻有一片不斷蠕動、試圖凝聚成形的暗青粘稠物質,散發出濃烈的青銅鏽蝕與汞液的腥甜氣息!
“滋…母…體…滋…養…”
一個破碎、粘膩、如同無數蟲豸在粘液中低語的意念,從那張蠕動的嬰兒麵孔中逸散出來,直接鑽入紀辰的意誌!
“呃…”紀辰的意識一陣翻騰,冰冷的惡心感幾乎將他淹沒。這意念並非攻擊,而是…索取!是對他這具“蠱胎”殘存本能的、貪婪的吮吸!這貫穿他的鎖鏈,不僅是束縛的刑具,更是…臍帶!是連接著巨繭外壁胎盤)與繭內正在孕育的某種“東西”的…營養管道!
咚咚…咚咚咚…
更多的搏動聲從其他鎖鏈中響起!一條條貫穿紀辰虛影的暗青鎖鏈表麵,接連浮現出蠕動的嬰兒麵孔輪廓!它們貪婪地吮吸著從紀辰虛影中被抽離的力量,搏動得越來越快、越來越有力!鎖鏈內部,粘稠的暗青液體加速流淌,發出咕嚕咕嚕的、如同吞咽的聲音!
紀辰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終末虛影的形態,正在被這些貪婪的“臍帶”加速抽離、瓦解!構成虛影的終末本源、劫噬殘力、乃至那點微弱的情火光芒,都成為滋養這些“胎兒”的養料!他的存在,正被分食、被消化,成為這巨繭內部孕育的、未知恐怖存在的…胎中胎!
搏動聲越來越密集、越來越響亮,最終連成一片粘稠的、令人窒息的胎音海嘯!
噗!噗!噗!
貫穿紀辰虛影的暗青鎖鏈表麵,那些蠕動的嬰兒麵孔,終於撕破了粘稠的膜,猛地…探了出來!
那並非真正的嬰兒頭顱,而是無數個由粘稠暗青汞液與蠕動青銅顆粒構成的、形態扭曲的痋嬰頭顱!它們大小不一,大的如磨盤,小的如拳頭,共同的特征是:
本該是五官的位置,隻有一片不斷蠕動、試圖凝聚成痛苦人臉的粘稠平麵。
頭顱中央,鑲嵌著一顆顆冰冷、死寂、散發著玉質幽光的複眼!複眼深處,倒映著紀辰被貫穿的虛影,充滿了純粹的、非人的饑餓!
頭顱下方裂開不規則的縫隙,縫隙邊緣是不斷開合、閃爍著青銅寒光的細密鋸齒!
“餓…寂…源…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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億萬道粘膩、貪婪、帶著吮吸聲的意念狂潮,從這些探出的痋嬰頭顱中爆發,瞬間淹沒了紀辰的意識!它們不再是模糊的意念,而是清晰無比的啃噬命令!
嗤嗤嗤——!
無數痋嬰頭顱猛地張開青銅口器,狠狠咬在紀辰的終末虛影之上!鋸齒輕易撕裂了被鎖鏈壓製的虛影結構,貪婪地啃噬、吮吸著構成虛影的本源力量!終末道紋被嚼碎,劫噬雷光被吞噬,連那點粉金情火的光芒,也被無數粘稠的暗青口涎覆蓋、侵蝕!
“啊——!”紀辰的意誌發出無聲的慘嚎!那被啃噬的劇痛並非作用於肉體,而是直接作用於存在本源!每一個痋嬰的啃噬,都如同在撕扯他的靈魂!他的意識在億萬份撕裂的痛苦中瘋狂沉淪!
更恐怖的是,隨著啃噬,那些痋嬰頭顱表麵的無麵粘稠物質,開始貪婪地拓印紀辰虛影中被啃噬區域殘留的法則印記!痛苦道紋被拓印成蠕動的黑線,情火餘燼被拓印成扭曲的金斑,劫噬殘痕被拓印成跳動的紫電…這些拓印的印記在痋嬰頭顱表麵扭曲、融合,竟開始緩緩形成一張張…紀辰痛苦扭曲的麵孔!每一張麵孔都帶著被啃噬時的極致痛苦表情,卻又在痋嬰純粹的饑餓驅動下,顯得無比詭異、褻瀆!
這已不是分食,而是…頂替!是寄生!是這些由飼蠱者歸寂本源孕育的痋嬰,在啃噬紀辰存在的同時,貪婪地攫取他存在的“印記”,試圖頂替他,成為這具“蠱胎”新的…意識載體!一場針對紀辰存在本身的、血腥而詭異的胎宴與奪舍,正在巨繭內部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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