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翻騰的濁浪凝固了。
呼嘯的江風停止了。
深坑邊緣秦川驚恐的表情凝固在臉上。
吳青鱗手中震顫的孽債卷軸也安靜了下來。
孽龍敖睚那昂起的龐大頭顱,猛地一僵!那雙布滿裂痕的血瞳旋渦,瞬間擴張到極致!漩渦中心那點極致的漆黑,如同破碎的琉璃,猛地爆開!
“不…可…能…”
一個混合著億萬怨魂最後哀鳴、充滿了難以置信與永恒寂滅的意念,微弱地蕩漾開來。
下一秒!
轟——!!!!
無法形容的璀璨光芒,從孽龍逆鱗被貫穿的傷口處,由內而外地猛烈爆發開來!不再是汙穢的血光,而是純淨的、暴烈的、蘊含著焚儘一切孽障規則的暗金烈焰!
淨孽金焰,由內而外,徹底爆發!
孽龍那龐大如山嶽的頭顱和探出的脖頸,在這純淨的暗金烈焰中,如同烈日下的冰雪,無聲無息地、迅速地消融!墨綠的鱗片化為飛灰,粘稠的龍血被蒸發,翻湧的怨魂虛影在火焰中尖嘯著消散…所有構成它存在的物質與能量,都在淨孽金焰的焚燒下,被徹底淨化、湮滅!歸於最本源的虛無!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隻有一種宏大而悲涼的、仿佛天地在為某個古老存在的徹底消亡而歎息的靜默湮滅!
那束縛了它萬載、之前已然崩斷的青銅鎖鏈虛影,在淨孽金焰的焚燒下,也如同完成了最後的使命,化作點點純淨的金光,緩緩消散在天地之間。
轟隆隆…
失去了孽龍力量的支撐,那被拱起的巨大水丘轟然塌陷!渾濁的江水如同失去了目標,帶著不甘的咆哮,洶湧地回落、激蕩,掀起滔天的濁浪,但很快又在這片天地間殘留的淨孽餘威下,漸漸平息。
彌漫在天地間、那濃得化不開的汙穢龍怨死氣,如同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抹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散、稀釋。空氣中那令人作嘔的硫磺血腥味,被一種雨後初晴般的、帶著水腥卻異常清新的氣息所取代。
遮蔽天穹的鉛雲,被淨孽金焰爆發時的光芒徹底撕裂、驅散。一縷…兩縷…越來越多的、久違的、帶著暖意的金色晨曦,如同利劍般刺破雲層的縫隙,溫柔地灑落下來,照亮了滿目瘡痍的湘江兩岸,照亮了那巨大的、邊緣仍在冒著青煙的焦黑深坑。
深坑底部。
紀辰依舊保持著懷抱蘇婉兒的姿勢,如同亙古不變的雕塑。他頭頂那通天貫地的淨孽光柱,在貫穿孽龍逆鱗、將其徹底焚滅後,便緩緩消散於天地之間。
他靜靜地站著,沐浴在破曉的晨曦中。臉上縱橫交錯的淚痕和血汙尚未乾涸,赤紅的眼眶中依舊殘留著巨大的悲慟。但那雙眼睛,左眼的琉璃金光與右眼的暗金火焰,已徹底沉澱下來,如同經曆劫波後的古井,深邃、平靜,卻又蘊含著一種無法言喻的沉重與…一絲微弱的、近乎渺茫的期盼。
他緩緩地、極其小心翼翼地低下頭,目光如同最輕柔的羽毛,落在懷中。
蘇婉兒靜靜地躺在他的臂彎裡。霜雪般的長發被汙血浸染了肩頭一片,顯得格外刺目而淒涼。那張蒼白的小臉在晨曦下近乎透明,長長的睫毛覆蓋著眼瞼,沒有絲毫顫動。她的身體冰冷依舊,仿佛一塊永遠不會融化的寒冰。
生機,斷絕。
情火,寂滅。
為了喚醒他,為了結算孽債,為了擋下那絕命詛咒…她燃儘了自己的一切。
紀辰的指尖,帶著無法抑製的顫抖,極其輕柔地拂過她冰冷的臉頰,拂過那被血汙沾染的白發。他張了張嘴,似乎想呼喚她的名字,喉嚨卻像是被什麼堵住,發不出任何聲音。隻有滾燙的淚水,再次無聲地滑落,滴在她毫無生機的唇邊。
就在這時——
嗡…
一聲極其輕微、卻清晰無比的嗡鳴,突兀地在紀辰懷中響起。
紀辰的身體猛地一震!赤紅的雙眼瞬間爆發出難以置信的光芒,死死地盯向懷中!
隻見蘇婉兒胸前,那被詛咒血箭貫穿、此刻依舊在緩緩滲出汙血的傷口處,一點極其微弱、卻純淨無比的銀色光芒,正緩緩亮起!
這光芒並非來自外部,而是源自她的體內!
緊接著,在紀辰震驚的目光注視下,蘇婉兒胸前傷口處的汙血,竟如同遇到了克星,發出細微的“滋滋”聲,被那銀光緩緩地…淨化!傷口邊緣的皮肉,在銀光的照耀下,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停止了惡化,甚至開始有極其細微的、粉嫩的新生肉芽在艱難地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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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奇異的是,那點銀光並未停留在傷口處。它如同擁有生命一般,順著蘇婉兒冰冷的身軀緩緩流淌、蔓延。光芒所過之處,那被汙血浸染的霜雪白發,如同被無形的淨水洗滌,汙穢的暗紅迅速褪去,重新顯露出刺目卻純淨的雪白!她蒼白如紙的肌膚,在銀光的流轉下,也似乎恢複了一絲極其微弱的、幾乎難以察覺的暖意。
這銀光…這氣息…
紀辰的瞳孔驟然收縮!他清晰地感應到,這光芒的氣息,與之前血蠶遺蛻碎片最後燃燒時釋放的、那股融合了萬載哀怨與守護執念的銀色光暈…同源!卻又更加純淨,更加內斂,仿佛經過了某種涅盤的升華!
難道…?!
一個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念頭,如同野火般在他死寂的心田中猛然竄起!
就在他心神劇震之際,那流淌的銀光仿佛完成了某種循環,最終彙聚在蘇婉兒的胸口位置——那曾經佩戴著血蠶遺蛻碎片的地方。
銀光在那裡緩緩凝聚、盤旋,越來越亮,越來越濃鬱!
嗤嗤…
細微的、如同春蠶吐絲般的聲音響起。
在紀辰屏住呼吸、近乎窒息的注視下,無數道纖細如發、閃爍著柔和銀輝的光絲,從那凝聚的銀光中緩緩延伸出來!光絲如同擁有生命的觸手,輕柔地、一層層地將蘇婉兒冰冷的身軀纏繞、包裹…
光絲越來越多,越來越密,交織纏繞,漸漸形成了一個橢圓形、約莫一人高的、散發著溫潤銀輝的…
光繭!
光繭表麵,銀輝流轉,無數極其細微、玄奧莫測的銀色符文在光繭表麵若隱若現,如同呼吸般明滅。一股微弱卻無比堅韌、蘊含著勃勃生機與某種哀傷守護執念的奇異波動,從光繭內部緩緩散發出來。
光繭形成的瞬間,蘇婉兒那最後一絲微弱到幾乎消失的呼吸,似乎…被這光繭的力量所維係,變得平穩而悠長起來?雖然依舊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卻不再有隨時斷絕的跡象!
紀辰抱著懷中這枚突然出現的、流轉著溫潤銀輝的光繭,整個人如同石化般僵立在原地。
晨曦的金輝,溫柔地灑落在深坑底部的廢墟上,為冰冷的泥濘鍍上了一層淡淡的暖金。
紀辰半跪在渾濁的泥水中,雙臂保持著擁抱的姿態,懷中卻不再是冰冷的人兒,而是一枚一人高的、散發著溫潤銀輝的光繭。繭體表麵,無數纖細的銀色光絲交織纏繞,構成繁複而玄奧的紋路,如同活物般緩緩流轉、明滅。那微弱的、卻異常堅韌的生機與守護執念的波動,透過光繭,如同初生嬰兒的心跳,微弱而頑強地傳遞到紀辰的胸膛。
他低著頭,赤紅的雙眼死死地盯著懷中的銀繭,目光如同被磁石吸住,一瞬不瞬。臉上未乾的淚痕和血汙在晨曦下清晰可見,混合著汙泥,顯得狼狽不堪。但此刻,那雙剛剛經曆了佛魔涅盤、承載了無儘悲慟的眼眸深處,那點近乎渺茫的期盼,如同被投入火種的風中殘燭,正艱難地、一點一點地…重新燃起!
他不敢動,甚至不敢呼吸得太重,生怕驚擾了這如同夢幻般降臨的奇跡。指尖殘留著拂過她冰冷臉頰和白發的觸感,與此刻懷中光繭傳來的微弱溫熱和脈動,形成了最殘酷也最揪心的對比。
“銀…繭…”沙啞破碎的聲音,終於從他乾澀的喉嚨裡擠出,帶著一種劫後餘生般的顫抖。他小心翼翼地抬起一隻手,指尖帶著萬分的珍重和無法抑製的顫抖,極其輕柔地、如同觸碰世間最易碎的珍寶,輕輕地撫上那流轉著銀輝的光繭表麵。
觸感溫潤,帶著一種奇異的彈性,仿佛蘊含著生命的律動。指尖傳來一絲極其微弱的、如同電流般的酥麻感,那是光繭內部流轉的生命能量與他自身新生佛魔本源之間產生的微妙共鳴。
“是…你嗎?婉兒…”紀辰的聲音低得如同夢囈,帶著無儘的期盼和深沉的恐懼。他害怕這隻是一場泡影,害怕這脆弱的生機會在下一刻熄滅。血蠶遺蛻碎片化為灰燼前釋放的最後守護執念,跨越萬載時空的哀怨與蘇婉兒燃儘情火的決絕…這一切交織而成的奇跡,真的能留住她嗎?
深坑邊緣。
秦川呆呆地看著坑底那枚散發著溫潤銀輝的光繭,又看了看遠處江心孽龍徹底湮滅後逐漸恢複平靜、甚至透出幾分清澈的水麵,灰敗的臉上充滿了難以置信的茫然和一種劫後餘生的虛脫。他覆蓋著墨黑毒痕的半邊身體,似乎因孽龍本源的徹底消亡而停止了惡化,但那些蠕動扭曲的紋路依舊猙獰可怖。
吳青鱗靜靜佇立在坑邊,手中的獸皮卷軸不知何時已悄然收起。他那雙清澈而疲憊的眼睛,深深地注視著紀辰懷中的銀繭,目光中流露出一絲複雜難明的情緒——有震撼,有悲憫,也有一絲如釋重負的釋然。他看到了光繭表麵流轉的、屬於血蠶一脈的古老守護符文,也感受到了其中那微弱卻無比堅韌的、屬於蘇婉兒靈魂印記的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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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火為燼,遺蛻為薪,執念為引…”他低聲自語,聲音輕得隻有自己能聽見,“以萬載哀怨守護,燃儘汙穢詛咒,奪回一線殘魂…這…便是‘司賬’也無法預料的變數嗎?情之一字…果然超脫孽債之外…”
他緩緩抬起頭,望向東方天際。晨曦的金輝越來越盛,徹底驅散了最後一縷陰霾。金色的陽光灑落在他漿洗得發白的靛藍粗布衣上,也落在他腰間那枚小小的、古樸的青銅算盤上,算珠在晨光中反射著溫潤的光澤。
“飼碑滅,孽龍誅,臍帶斷…鎖龍村萬載因果,於此了結。”吳青鱗的聲音恢複了平日的清朗平靜,卻帶著一種塵埃落定後的疏離,“賬…清了。”
他最後看了一眼深坑底部那緊緊抱著銀繭、如同守護著整個世界的孤獨身影,又看了一眼倒在泥濘中、僅存微弱氣息的吳瘸子,以及另一邊僵直如同人偶的小林。他清澈的眼眸深處,那抹深沉的疲憊似乎更加濃鬱了幾分。
沒有再言語,吳青鱗轉身,赤腳踩過冰冷的泥濘,踏著廢墟的瓦礫,一步一步,朝著遠離湘江、遠離這片瘡痍之地的方向走去。被洗得發白的靛藍背影在晨曦中顯得有些單薄,卻異常堅定。腰間的小青銅算盤隨著他的步伐,發出輕微而規律的“沙沙”聲,如同在結算著最後的餘音,漸漸遠去,最終消失在廢墟與晨光的交界處。
深坑底部,隻剩下紀辰,和他懷中那枚流轉著情火餘燼與守護執念的銀繭。
晨曦溫暖,照耀著劫後的大地,也照耀著深坑中那枚流轉不息、守護著最後希望的銀色光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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