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堅硬。粗糙的觸感。
還有…無處不在的、濃烈的鐵鏽和塵埃的氣味。
紀辰的“意識”如同被摔碎的瓷器，一片片地、緩慢地、伴隨著劇烈的嗡鳴和刺痛感，艱難地重新拚湊起來。
他…有身體了？
不，不是身體。
他“睜開眼”，視野是一片模糊的、不斷閃爍的暗紅色。各種失真的數據流如同壞掉的屏幕般在眼前跳躍。他試圖移動，卻發現自己被禁錮在一個狹窄、冰冷、布滿粗糙鉚釘的金屬結構內部。
他的“視角”來自於這個金屬結構前端的一個模糊光學傳感器。
這是一個…殘破的機器人？
型號老舊，大約隻有半人高，主體是一個方正的生鏽鐵盒，下方是兩條僵硬的、無法彎曲的機械腿，兩側是兩隻簡單的鉗狀手臂，一隻已經斷裂，隻剩下扭曲的電線。他的“頭”部是一個簡單的可轉動傳感器陣列，此刻正發出輕微的、瀕臨損壞的嗡鳴。
意識虹吸…將他的意識，強行塞進了這個位於廢棄前哨站的、早已報廢不知多少年的老舊機器人體內？！
他艱難地轉動僵硬的傳感器，環顧四周。
這裡似乎是一個小型倉庫或者維修間。空氣凝滯，充滿了濃重的黴味和機油腐敗的酸臭。光線極其昏暗，隻有遠處門口通道裡，一盞接觸不良的應急燈，在不時地閃爍著慘綠色的光芒，將搖擺不定的陰影投射在布滿油汙的地板上。
四周堆滿了各種報廢的機械零件、鏽蝕的工具箱、以及散落一地的破損儀器外殼。牆壁上布滿了蛛網，某種發光的苔蘚沿著牆角蔓延。
他的目光通過機器人的光學傳感器）急切地搜索。
很快，他在不遠處一個相對乾淨的、鋪著破舊帆布的工作台上，看到了兩個“身影”。
蘇婉兒和小林！
她們似乎並未被“塞進”機器裡，而是以一種類似全息投影的、極其不穩定且半透明的能量形態，懸浮在工作台的上方。她們雙目緊閉，似乎依舊處於深度沉眠狀態，身體隨著能量場的波動而微微扭曲。
在工作台的中心，那枚從安全港帶出來的、布滿裂痕的藍色水晶，正被安置在一個簡陋的、由廢棄零件臨時搭建的能量基座上。基座延伸出幾根細小的線纜，連接著工作台下方的某個隱藏電源。
正是這微弱的能量供應，勉強維係著她們意識投影的穩定，也維持著紀辰此刻這具破爛機械身體的最低能耗運行。
是誰？是誰將她們安置在這裡？還懂得利用這枚水晶？
就在這時，一陣輕微的、有規律的金屬敲擊聲，從倉庫的深處傳來。
噠…噠噠…噠…
聲音緩慢而穩定，帶著一種非人的精覺感。
紀辰立刻警惕起來，試圖操控機械身體轉向，卻隻引發了一陣關節馬達空轉的無力嗡鳴和刺耳的摩擦聲。這具身體太破舊了，大部分機能早已失效。
敲擊聲停止了。
一個矮小的、佝僂的身影，從黑暗的角落裡，緩緩走了出來。
借助閃爍的綠光，紀辰看清了來者。
那同樣是一個機器人，但比紀辰附身的這個更加殘破、更加古老。它的主體是由各種不同型號、不同年代的金屬板粗糙地拚接而成，焊接痕跡如同蜈蚣般爬滿全身。一條腿是簡陋的金屬義肢，行動時發出“吱呀”的聲響。它的“頭顱”是一個早已停產的、型號古老的工業機器人頭部，隻有一個簡單的紅色光學傳感器，此刻正發出微弱的光芒，聚焦在紀辰身上。
最引人注目的是，它的一條手臂，被改裝成了一個精密的、多功能焊接維修臂，此刻正握著一把小小的、仍在發燙的激光焊槍。剛才的敲擊聲，似乎是它工作時發出的。
它走到紀辰麵前，紅色的光學傳感器上下掃描著他，發出細微的“滋滋”聲。
隨後，一陣極其沙啞、失真、仿佛老舊收音機調頻般的合成音，從它胸部的某個揚聲器中斷斷續續地傳出：
“…意…識…殘…響…檢…測…”“…載…體…損…壞…度…94.8…不…適…配…”“…能…量…低…危…險…”“…歡…迎…來…到…s07…前…哨…站…遺…民…kiii…”
它…似乎沒有惡意？而且它知道“意識殘響”？它稱呼自己為“遺民”？
紀辰嘗試發聲，卻隻從這破舊機器的揚聲器裡擠出一陣刺耳的靜電噪音。kiii的紅色光學傳感器閃爍了一下，似乎理解了紀辰的困境。它伸出那隻正常的機械手，指了指自己的工作台，又指了指紀辰現在附身的機器人，繼續用那沙啞的嗓音說道：
“…短…暫…棲…身…之…所…”“…能量…優先…維持…‘光…源’…及…‘星…芽’…”“…kiii…資源…有限…需…要…幫…助…”
它的意思是，這個破爛機器人隻是暫時給紀辰容身用的，有限的能量要優先保證藍色水晶光源）和小林的穩定。而且，它需要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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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辰艱難地操控著機械手臂，做了一個極其簡單的“點頭”動作。kiii的傳感器滿意地閃爍了一下。它轉過身，那隻維修臂靈活地轉動，激光焊槍指向倉庫深處一個被厚重帆布覆蓋的物體。kiii…無法…修複…‘門’…”“…需要…‘權限’…和…‘能量’…”“…外麵…危險…但…必須…離開…”
它蹣跚地走過去，用機械手扯下了那塊帆布。
帆布下，是一扇圓形、厚重、中央有一個複雜的三重齒輪鎖的合金密封門。門體上布滿了戰鬥留下的凹痕和灼燒印記，邊緣的密封膠條早已老化開裂。門上有一個黯淡的身份識彆屏幕，屏幕下方還有一個特殊的、似乎需要某種密鑰才能啟動的接口。
這扇門，似乎是通往外界的唯一出口，但被鎖死了，而且需要權限和高能量啟動。kiii的維修臂敲了敲那個特殊的接口，又指了指工作台上的藍色水晶。
“…‘鑰…匙’…符…合…但…能…量…不…足…”“…需要…更…多…‘能…量’…或……‘權…限’…”
它需要藍色水晶作為“鑰匙”，但水晶的能量已經不足以啟動這扇門。或者，有更高的權限可以強行通過。
更高的權限？
紀辰的意識再次聚焦於那枚嵌在他“眉心”傳感器之後的、早已與他意識核心部分融合的…寂滅奇點。
雖然身體更換，但這枚源自至高規則的“種子”，似乎依舊跟隨著他的意識。
他嘗試著，極其小心翼翼地，分出一絲微弱的、源自奇點本源的冰冷波動，探向那扇密封門的識彆接口。
就在那絲波動接觸接口的瞬間——
嗡！
識彆屏幕猛地亮起！不再是黯淡的紅光，而是迸發出一片冰冷的、深邃的藍光！
屏幕上飛速滾過無數無法識彆的古老數據流，最終定格在一個清晰的、讓“遺民”kiii的紅色光學傳感器都驟然收縮的圖標上——那是一個極其簡潔的、由兩個交錯圓弧構成的灰色旋渦標誌！
【權限認證通過！】【識彆：歸墟級權限！】【安全鎖解除中…】【警告：能源不足，無法完成全部開啟程序！強製開啟將導致門體結構永久性損傷，並可能引發不可預知的空間擾動！】【是否繼續？】
kiii猛地轉向紀辰，機械臂都僵在了半空，沙啞的合成音第一次帶上了明顯的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