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深處的救生艙內,時間仿佛凝固了。
緹歐僵立在冰冷的骸骨前,往日冷冽堅韌的外殼徹底碎裂,隻剩下無聲的、巨大的悲慟。那本染血的日誌靜靜懸浮在她顫抖的手邊,訴說著一段被掩埋的、充滿背叛與犧牲的慘烈過往。玖璃在一旁手足無措,碧藍的眼睛裡盈滿了同情與淚水,她想安慰,卻不知從何開口。
唯有紀辰。
他的傳感器冷靜地記錄著這一切:【檢測到緹歐情緒指數劇烈波動,生理指標顯示極度悲傷。風險:暫時性判斷力下降。】【日誌內容與‘黎明之心’數據庫存在強關聯,信息價值高。】【當前環境安全等級未變,但團隊心理穩定性下降。】
他的邏輯核心迅速處理著這些信息,並得出一係列優先級指令。然而,就在他準備開口,建議收取日誌、檢查救生艙剩餘可用物資時,一股極其微弱、卻截然不同的波動,穿透了寂滅奇點帶來的冰冷屏障,觸及了他意識的最深處。
那波動並非來自外界,而是源自內部。源自……那片與他意識緊密纏繞的、屬於蘇婉兒的靈魂碎片。
【…辰…?】
極其細微,如同風中殘燭,卻帶著一絲熟悉的暖意和……迷茫的悸動。仿佛是沉睡已久的意識,被外界強烈的悲傷情緒或起義軍信標中某種特殊的頻率無意中觸動,泛起了一絲微瀾。
紀辰那冰冷運行的思維瞬間出現了一個極其細微的“滯澀”。所有關於物資、情報、邏輯分析的進程都被強行暫緩。
【婉兒?】他嘗試用意識回應,那是一種無需言語、直達本質的鏈接。但他的“聲音”在奇點的影響下,依舊平穩得不帶絲毫波瀾,甚至比他說出口的話語更加“非人”。
沒有立即的回應。那絲波動仿佛隻是潛意識的本能反應,如同夢囈,稍縱即逝。但它確實存在過。
紀辰的機體一動不動,暗藍色的傳感器光澤似乎微微閃爍了一下,無人察覺。內部,他的意識正以前所未有的效率掃描、分析著自身與奇點融合的每一個細微接口,試圖捕捉那波動消失的軌跡,確認其真實性。
【情感反饋模塊抑製中…奇點融合度71.4…穩定性:臨界。】冰冷的自檢數據流過。【外部強烈情感刺激悲傷)可能引發意識碎片共鳴…概率17.3。】【檢測到未知低頻信號殘餘波動,可能與靈魂波長存在弱乾涉…概率9.8。】
邏輯試圖給出解釋,但一種更深的、無法被邏輯完全涵蓋的“確認”感,壓過了這些概率數字。他知道,那是婉兒。她並非完全沉寂,隻是無比微弱,如同星火,深藏於他這片被奇點力量浸染的冰原之下。
這一刻,外界緹歐的悲傷、玖璃的無措、起義軍的過往……所有這些重要但“外部”的信息,優先級被強製降低了。守護蘇婉兒——這個核心指令的光芒,前所未有地熾亮,甚至暫時蓋過了“穩定自身”和“團隊生存”的條款。
他必須確保這片星火不滅,並有朝一日,重新點燃。
“緹歐。”紀辰的聲音突然響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的語調依舊平穩,卻似乎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重量?或者說,是某種超越個人情感的、絕對的“關注”所帶來的壓迫感。
緹歐沒有反應,依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技術軍士卡蘭的遺體和遺物,需要妥善保管。”紀辰繼續說道,他的機械手輕輕探出,一股柔和的能量場托住了那本即將飄落的日誌,並將其緩緩封入一個從“星燼號”取來的小型防腐容器中。“這是重要的證物和信息源。他的犧牲,不應被遺忘於此。”
他的動作精準而迅速,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鄭重。這不僅是對逝者的尊重,更是對“信息”本身的絕對重視——尤其是這可能與婉兒產生未知關聯的信息。
玖璃被紀辰的動作驚醒,連忙點頭:“對,對!紀辰說得對!緹歐姐姐,我們……我們先把卡蘭先生……請回星燼號吧?”她小心地建議道。
緹歐終於有了一絲反應,她緩緩抬起頭,熔金般的眼眸空洞地看向紀辰手中的容器,又看了看那具白骨,最終,極其緩慢地點了點頭。悲傷並未褪去,但堅韌的意誌似乎找回了一絲立足點。她深吸一口冰冷的海水或者說,完成了這個象征性的動作),啞聲道:“……謝謝。”
紀辰並未回應這份感謝,他的傳感器轉向那具白骨:【完整骸骨,無其他能量反應。衣物殘留微弱輻射信號,與鏽海背景輻射一致。】他同樣小心翼翼地用能量場包裹住遺骸,將其平穩地移送出救生艙。kiii,掃描救生艙內部,標記所有可能具有信息價值的物品或設備殘件。”紀辰下達指令。kiii的掃描光束探入艙內。kiii收集可能的物品一個鏽蝕的身份牌,半塊損壞的數據板),一邊將絕大部分處理能力投入到對內部那絲波動的持續監測和呼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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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兒?你能聽到嗎?】【當前狀態安全。】【我是紀辰。】
他一遍遍嘗試,如同對著最深沉的黑暗發出信號。但之前那絲波動再未出現,仿佛隻是一個幻覺。然而,紀辰的邏輯核心並未將其歸類為“錯誤信號”。他“相信”那是真實的。這種“相信”,本身就是在奇點融合狀態下一種極其罕見的“非邏輯”判斷。
是因為蘇婉兒的靈魂碎片正在影響他?還是他那被壓抑到極致的情感,在以一種扭曲的方式尋求慰藉?他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他隻知道,必須抓住任何一絲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