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嘉靜靜地看著祝恩，目光落在他神情專注的臉龐上。
他像是突然打開了某個封存已久的記憶開關，整個人沉浸在回憶之中，眼神柔和得令人心疼。
祝恩的嘴角緩緩勾起一抹溫柔的笑，那笑裡藏著久遠的溫情。
他想起了那些和父母在一起的片段，那些並不算長的時光，細節早已模糊，可他寧願把它們記成美好的模樣。
其實那些日子未必真的快樂……父母時常吵架，爭執聲此起彼伏，以為他年幼聽不懂，但他都知道。
正因為這段時光太短，他才拚命抓緊那些尚能回憶的溫暖角落，哪怕那隻是他一廂情願的美化。
因為——他希望那段回憶，是美好的。
那是他唯一真正體會過“家”的時刻。
此刻，他根本不想去想母親因沒錢治療而死去的病床，也不想去想父親因過度悲傷而選擇吞藥自儘的絕望。
他寧願選擇記住那些尚存溫度的光亮。
“我們小時候過得不富裕，”祝恩忽然開口，聲音低緩卻清晰，像是從心底流淌而出，“我們住在郊區，是最普通的家庭。有時候爸爸賺的錢不夠養家，媽媽就會假裝自己不餓。”
他說著輕輕笑了一聲。
嘉嘉覺得胸口像被什麼堵住了。
雖然祝恩在笑，可那笑容裡卻藏著一抹壓抑的悲傷。
“但爸爸從不讓她真的挨餓，”祝恩接著說，“媽媽身體一直不好，所以爸爸對她特彆照顧。久而久之，我也學會特彆在意媽媽的狀態。在我眼裡，她是全世界最堅強的人。”
“我見過她在房東太太麵前低聲下氣地哭著求情，隻為了讓我們能多住一個月；也見過她在爸爸因為收入太少而情緒失控時沉默忍讓；更見過她在我放學回家時，明明難受得站不穩，卻還撐著笑臉端出熱騰騰的飯菜……”
“說真的，”祝恩低頭看向膝蓋，輕輕歎了口氣，“我媽媽，是這個世界上最美的人。”
“……或者該說，曾是最美的人。”他輕聲補了一句，聲音低得像風吹過沙粒。
嘉嘉喉嚨發緊，連一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口。
祝恩沉默了一會兒，眼神緩緩飄遠。
他想起了那個深夜，他的母親——懷著美鈴——躺在破舊的床上，咬牙忍著臨盆的痛楚，還對他笑著說：“我們要一起保護妹妹，好不好？”
“我們會成為玲玲最強大的守護者！”她當時握著他的手，聲音裡滿是期待，“小俊浩，你能答應媽媽，保護好妹妹嗎？”
小小的俊浩鄭重地點頭，把小手貼在媽媽微隆的肚子上。
他們用小拇指拉了勾，許下承諾。
可最終，隻剩他一個人履行誓言。
那一夜，母親因無力支付醫療費用，在家中難產而亡。
祝恩眨了眨眼，從回憶中抽離。
他抬起頭看向嘉嘉，嘴角帶著一抹釋然的笑。
眼中卻泛著水光，像是月夜裡的湖麵，閃爍卻不願墜落。
嘉嘉輕輕吸氣，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