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決東郡。
書信上簡簡單單的四個字,是道不儘的滄海桑田,是說不儘的刻不容緩。
駕。
長孫衝、李承乾與百名秦王衛脫離大部隊先行前往查看險情,軍械輜重全權交由李績先行管理。
三天三夜,日夜不息,這百餘人的隊伍已進入了河南道的地界。
“殿下、少爺,今天未時便可抵達災區,您看是否需要稍作歇息?”薛禮掀開簾子朝著車廂裡問道。
呼。長孫衝撐起渾身酸痛的身子深深地吐了口濁氣。
“你怎麼樣?”長孫衝轉頭看向車廂裡那個被褥團成的球。
一隻手從那球裡伸了出來,有氣無力的揮了揮。
“行,那就全速出發?”
隻見那手的食指和大拇指搭成一個圓圈,其餘三指伸直,朝著長孫衝比了個手勢,彆問,問就是跟長孫衝學的。
長孫衝見狀點點頭,朝著車廂外道:“全速前進。”
“好勒,少爺。”薛禮一甩韁繩,馬兒吃痛嘶鳴長鳴一聲,朝著前方疾馳而去。
“你真沒事?難受就說,大不了歇一會。建立儲嗣,崇嚴國本,你是太子,是國本,萬萬不能出事。”長孫衝皺眉朝著李承乾詢問道。
“不是孤說,表哥啊,你怎麼現在比你姑還能嘮叨,孤又不是沒嘴,難受還不會說了?”李承乾從被子裡彈出腦袋,耷拉著眉毛,眯起眼睛,滿臉嫌棄的看著長孫衝。
“我姑?”長孫衝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滿臉黑線,沒好氣的朝著李承乾猛踹一腳,“你是真欠揍啊。”
……
新鬼煩冤舊鬼哭,天陰雨濕聲啾啾。
官道兩旁,儘是窮苦百姓,攜家帶口、漫無目的地沿著泥濘的道路前行著。
婦人們抱著孩子,手臂上懸掛著背簍,默默地跟在自家男人身後。
男人身背包袱,肩扛被褥,懷裡抱著農具,亦步亦趨的往前走著。
他們就這樣靜靜地低頭,在水泥車道兩旁的泥地上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
他們不知道要走向何方,也不知道該何時停下,隻是默默的跟著人潮。
千百年流傳下來的血脈裡,教會了他們吃苦耐勞,教會了他們堅韌不拔,卻也讓他們有了牽掛,有了留戀。
或許是偏愛阡陌交通,雞犬相聞,又或許是向往著兒女繞膝,家族興盛。
總之,他們將自己的命運寄托在這人潮之中,覺得隻要跟著走下去,便有了希望,未來便在前方。
等到停下來時,便生根發芽,拚儘全力汲取天地間的養分,不求長成參天大樹,也要為後代子孫留下一片蔭蔽。
男人們輕輕摩挲著手中的農具,作為父親、兒子,家中的頂梁之柱,他們不能像孩提一樣嚎啕大哭,也不能像婦人一樣默默垂淚。
隻有手中那朝夕相伴的農具,能為他們增加一些底氣,讓他們在稚童拉著他們褲腳說餓了時,扯出一絲笑容,揉揉小腦瓜,回一句:‘乖,再堅持一會,馬上就有吃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