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0章於是,絞殺放棄了背叛
“……當、當然可以!”
聽到羅素這話,小雅臉上下意識的浮現出欣喜的神色。
可她又突然想到了什麼、看了一眼絞殺,眼中浮現出遲疑而憂慮的神情:“隻是……”
羅素知道她在擔憂什麼。
“不用擔心,這不會對我造成任何困擾。”
他溫和的笑了笑,開口說道:“因為我完全不缺錢,也根本就不需要‘錢’這種東西。絞殺……或者說,摩訶毗羅先生也無需因此而付出任何代價。”
絞殺當然知道,“群青”的確有資本說這種話。
可他對這種純粹的善意有些本能的過敏——摩訶毗羅自小便在充滿惡意的環境中長大,若是他輕易相信任何人的“善意”,都有可能因此而墮入到萬劫不複的深淵之中。而如今,以他那並不算愚笨的大腦,自然也能清楚的知曉今時已然不同往日,他所在的環境與之前有著本質的不同……
但是,本能這種事並不容易被輕易改變。
他不想像個刺蝟一樣展示自己沒有任何用、隻會紮傷朋友的尖刺,可他也無法控製自己。所以他會選擇遠離人群……
若是平時,他會無條件的拒絕群青的好意。
任何恩惠都將付出代價——哪怕對方無意索取,絞殺也需要找個機會來報恩、償還這份人情。而越是重的恩情,也就越不好還。“靈親修飾手術”這種東西,要是往高配裡找……哪怕是以絞殺的見識,也知道手術費至少也得幾十萬信用點往上、甚至大概率要超過七位數。這還不算找到好醫生的人脈……據說,無價的人脈比有價的手術費還要更貴。
這種級彆的人情他怎麼還?
他不想死。所以他不敢要。
……但如今,這件事卻涉及到了小雅。絞殺這一輩子,都沒有徹頭徹尾的為他人做過什麼事。為了保護小雅,而獻出自己的生命——這是有生以來的第一次。
第一次沒有後退,而是站到了最後。
就像是某種沉沒成本。他想著,既然小雅已經被他舍命救了下來,那麼如果她無法得到幸福、自己付出的風險就像是打了水漂。哪怕隻是為了讓自己付出的風險更有價值,小雅也應當以更為瑰麗的姿態活下來。
她想要得到一雙腿。
——說來慚愧,絞殺也的確無法欣賞“魚尾”式的審美。他為自己內心卑劣而庸俗的想法而感到可恥……但他的確想要看到小雅有一雙美麗而白皙的大長腿。而光是意識到自己內心所潛藏的欲望,他就又為自己而感到憤怒。
真是個畜生啊,我這混蛋。他心想。
自己內心的欲望、與小雅的想法重疊在了一起,他無論如何也無法拒絕群青的好意。這讓他有一種被人束縛起來,在自己的脖頸套上項圈的錯覺。這讓他感受到了一種淡淡的悲哀……曾幾何時,他也會這樣嘲諷那些被公司掐住了軟肋的人?
他當時還以為自己高尚、有道德、與眾不同。
如今看來,不過是他太過自私。因為什麼都不在乎,以至於沒有軟肋。
“我替小雅答應了,群青先生,”他突然開口,微微向羅素低下頭顱,“真的是……非常感謝。謝謝您。”
摩訶毗羅從未對人如此正式而肅穆的道謝。
這聲“謝謝”在他口中重逾千斤,他感覺自己像是跪下了一樣、讓他的臉有些躁紅。還好他臉上有著厚重的白色毛發,姑且遮擋住了些許尬意。
“如果你真的想要感謝我的話,就請真心回答我一個問題吧,摩訶毗羅先生。”
羅素看向絞殺,輕聲說道:“請您發自內心的回答,說出最真實的答案。”
“我以我的名字發誓,”摩訶毗羅沉默了一會,緩緩說道,“我絕不會對您說謊。”
“摩訶毗羅先生,現在的您對理發師那家夥怎麼看?”
羅素笑眯眯的問道。
他臉上的那種狡猾卻不惹人生厭的笑容,恍惚間讓摩訶毗羅以為他正在和理發師談話。
……啊,說起來,群青與理發師是莫逆好友來著。
這時,摩訶毗羅才後知後覺意識到了這個設定。雖然他半年前就知道了這件事,但因為這兩人從未在他麵前表現過什麼親昵的姿態,所以他下意識的忽略了這件事——或者說,他將其也視為了“群青”這位英雄所扮演出的人設。
也就是說,摩訶毗羅其實認為“群青”與“理發師”並沒有那麼熟。
他僅僅隻是作為一種投資與保護的心態,來宣稱理發師是自己的朋友、宣布扶濟社是自己的勢力。而其中肯定有他自己的目的——畢竟所謂的“職業英雄”,也不過就是一些“明星”與“商人”而已。他們不會做沒有好處的事。
但如今看來……他們之間或許是真正的好友。就像是自己與劣者那家夥一樣……
摩訶毗羅沉默了一會,才沉聲開口道:“如果您給我這份錢,是為了讓我不再背叛教父的話,那麼您可能會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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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羅素挑了挑眉頭,露出溫和的微笑:“怎麼說呢?”
“您應該是從教父那邊聽說,我曾多次對他當麵說過——‘當他衰落之時、我就將背叛他’這種話,所以才為他而感到憂慮吧。
“那並非是假話、也並不是口是心非。”
摩訶毗羅平靜的答道:“哪怕是至今為止,他也沒有完全得到我的認可。他不夠霸道、缺乏野心與攻擊性,也不夠有侵略性——若是我想要發自內心的侍奉某位主君,他就應向我展示出他那近乎荒誕的野心。那種若非是統治世界、就要毀滅世界,為此絕不後退半步的狂意。
“隻有在那種人手下,我才能得到安心。因為我能知曉,他無論如何也會接納我——他的野心太大,因此隻要我足夠有用,無論我是個怎樣的爛人、無論我對他是否恭敬、他也必須尊重我。
“但是……教父那家夥,他太過理性了。和我們這些出生就在淤泥中的混蛋不同,他的心是乾乾淨的、手卻是臟的。這種人永遠也無法給我安全感……因為我並不像是他那麼乾淨。我若是不能改變自己,就終將被他放棄。他將其控製到麾下,如同豢養一隻看門狗——不是為了殺死某人,而是為了看門護院。
“可我並不傻,群青先生。我不認為我能改變自己……若是看門狗咬死了小偷,或許也會被處罰、甚至會丟了命。因為那樣的我,充其量也不過隻是一隻狗。
“所以,我才會想要成為王——假如我是首領,那麼我反而可以給予他足夠的信任,或者說、最高的信任。如同他最開始在我麾下時一般。他將成為我的大腦,我將給予我所能給予他的一切權力、直至封無可封。
“——所以,我才會對他說,我終會背叛他。”
摩訶毗羅緩緩歎了口氣,像是在抽煙。可他從不抽煙。
“但我會這麼說,並不是我真的想要背叛他。我也從未謀劃過背叛。這隻是一種安全預案……如果有朝一日,有人想要綁架他來威脅我、我可以從容不迫的逃命——因為我已經如此宣告過了,這並非是背叛。因為我已經宣布要背叛他了,所以我們不是友人。”
若是因此,教父被俘或是被綁架、他也無需拚上性命去救;
若是教父對他心生失望,或是決定懲處他,他也不會有什麼立場來申辯;
若是教父決定拋棄變得沒用的他,他也能若無其事的收拾東西離開,而不會感到悲傷;
若是教父死在他身前,而他什麼都做不到——也無需因此而感到痛苦和懊悔。
——因為他們並沒有那麼熟。因為他們並非是友人,而是潛藏的敵人。
“但我現在已經放棄了。”
絞殺歎息道:“我不想再當什麼‘王’了。我今年已經二十九歲了,有人甚至以為我已經三四十了。可如今,我才終於脫離了十四五歲的少年期。
“我不想管什麼道途、什麼野心,也不在乎法術了。我已經沒有那種迷茫的憤怒,也不需要再背負著‘白獅組’的名義去做些什麼事了。我隻想要好好活著……
“和那些遠大卻又空虛的‘偉大誌向’相比,我現在已經有了更想做的事。”
說著,他下意識的看向了小雅。
獅子的暗金色瞳孔中,卻顯露出一種貓一般的柔和。
“我已經沒有背叛他的理由了。”
絞殺深深吸了一口氣,隨後慢慢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