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地藏使
建康城,秦淮河畔。
即便是在肅殺的冬日,依舊彌漫著一股與北方截然不同的、慵懶而奢靡的氣息。
河水並未封凍,隻是水流變得遲緩,帶著一種,沉滯的墨綠色。
畫舫遊船,比往日少了許多,但那些停泊在精致碼頭旁的,依舊張燈結彩。
絲竹管弦之聲隱隱飄出,夾雜著士子文人故作清高的談笑,和歌女婉轉的吟唱。
試圖驅散空氣中,那若有若無的、從遙遠北方飄來的,血腥與焦糊味道。
一艘並不起眼、甚至有些破舊的,烏篷小船。
悄無聲息地滑過水麵,停靠在夫子廟附近,一處僻靜的私人小碼頭。
船夫戴著鬥笠,沉默地將纜繩係在,冰冷的石樁上。
船簾掀開,出現一個裹著,厚重灰鼠皮裘、體形微胖的身影。
他敏捷地跳上岸,這人竟然是地藏使。
他那張慣常掛著,精明市儈笑容的臉,此刻卻繃得緊緊的。
眼底深處,藏著難以掩飾的焦慮,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
他警惕地四下張望,確認無人跟蹤後,才快步走向碼頭旁。
那是一座掩映在,幾株高大梧桐樹下,門臉毫不起眼的院落。
院門無聲地,打開一條縫,他閃身而入。
院內彆有洞天。繞過照壁,是一方精巧雅致的,江南園林。
假山瘦皺,曲廊通幽,幾株臘梅在寒風中,吐露著冷香。
然而,地藏使卻無心欣賞,腳步匆匆,徑直走向園林深處,一座臨水而築的精舍。
精舍內溫暖如春,炭盆燒得正旺,上好的銀絲炭,散發出淡淡的鬆香。
那是一個身著素色錦袍、麵容清臒、眼神銳利如鷹隼的中年男子。
正背對著門口,負手望著窗外,結著薄冰的池塘。
他便是掌控長江六成私鹽、被譽為“江東鹽梟之王”的塢堡聯盟盟主——郗鑒。
第二幕鹽梟王
“主上!”地藏使一進門,便深深彎下腰。
聲音帶著急促和惶恐,“鄴城…鄴城那邊出大事了!”
郗鑒緩緩轉過身,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隻有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平靜地注視著地藏使。
“慌什麼?天塌不下來。坐下,慢慢說。”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令人心神安定的力量。
地藏使依言,在鋪著厚厚錦墊的,酸枝木椅上坐下。
接過侍女奉上的熱茶,猛灌了幾口,才稍稍平複了喘息。
“陳霸…死了!被冉閔梟首懸於鄴城北門!”地藏使的聲音,依舊發顫。
“他糾集李農舊部,和石祗死士作亂,衝擊隔離區。”
“火燒軍械庫…差點就打開了城門,可惜功敗垂成!”
“蘇慎那個瘋子…把自己和神機庫一起炸了!鄴城軍械庫核心…毀了!”
“哦?”郗鑒的眉頭,幾不可察地挑動了一下。
眼中掠過,一絲訝異,隨即是更深的玩味。
“陳霸…倒是條漢子,可惜,終究是莽夫,成不了氣候。”
“蘇慎…可惜了,是個鬼才。”他像是在點評,兩件無關緊要的器物。
他語氣平淡無波的問到“冉閔呢?反應如何?”
“暴怒!如同瘋虎!”地藏使心有餘悸。
“昨夜他親自帶黑狼騎平叛,殺得血流成河!董猙那匹夫…更是如同地獄惡鬼!”
“現在鄴城內外,風聲鶴唳!王泰…王泰那個假死的叛徒,似乎有消息傳回!”
“冉閔突然下令封鎖宮門,嚴格控製出入,特彆是…對小人!”
他說到這裡,聲音帶著,明顯的恐懼。
“主上,冉閔是不是…是不是察覺了什麼?那批糧…還有周玘…”
郗鑒擺擺手,打斷了他的話,察覺又如何?死無對證。
周玘已死,建康藥坊的管事,我已讓人處理乾淨。
陳霸授首,石祗的死士,也成了孤魂野鬼。
至於那批糧…誰能證明裡麵的東西,是我們放進去的?
地藏使,你經營黑市多年,這點首尾都處理不乾淨嗎?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
地藏使冷汗涔涔:“是…是!小人明白!”
“隻是…冉閔此人,睚眥必報,手段酷烈…小人擔心…”
“擔心你的腦袋?”郗鑒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