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健的熱情之下,是深深的忌憚;王猛的謙恭背後,是冰冷的算計。
慕容垂何嘗不知?他麵上感激涕零,心中卻如明鏡一般。
他此刻,如同寄人籬下的困蛟,隻能隱忍,隻能表演,等待時機。
第三幕:英雄惜
歡迎宴席之後,苻健安排慕容垂,暫居於一座豪華府邸,名為休養,實為軟禁。
府外看似平靜,實則布滿了“冰井台”的耳目,日夜監控。
這一日,一位特殊的訪客,來到了慕容垂的府上,那就是龍驤將軍苻堅。
苻堅是苻健之侄,苻雄之子,年少英武,胸懷大誌,且聰慧好學。
尤其傾慕漢文化,在宗室中,卓爾不群。
他對慕容垂這位傳奇名將的到來,充滿了好奇,與一種英雄式的仰慕。
慕容垂聽聞苻堅來訪,略感意外,整衣出迎。
隻見苻堅,並未穿戴全套甲胄,隻著一身合體的錦袍。
身姿挺拔,麵容英偉,尤其是一雙眼睛,炯炯有神。
充滿了求知欲和勃勃生機,與那些沉溺享樂的氐族貴族,截然不同。
“堅,久慕吳王威名,今日特來拜會,冒昧之處,還望吳王海涵。”
苻堅執禮甚恭,態度誠懇,毫無皇室宗親的倨傲。
慕容垂見慣了虛偽客套,卻能感受到,苻堅話語中的真誠。
心中微微一動,將其迎入室內。二人落座,從兵法戰陣談起,漸至天下大勢。
慕容垂驚訝地發現,這位年輕的氐族親王,不僅對軍事見解獨到。
對治國理政、經史子集,竟也頗有涉獵,言談間視野開闊,氣度不凡。
隱隱有,包容四海之誌,絕非池中之物。
“…故曰,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
“唯有德者,能服四海,能安萬民。”
“胡漢之彆,華夷之辨,皆可消弭於王道之下。”
苻堅侃侃而談,眼中閃爍著,理想的光芒。慕容垂聽著,心中波瀾起伏。
苻堅的許多想法,竟與他內心深處,某些關於超越民族隔閡的構想,不謀而合。
雖然二人立場和路徑可能不同,他在苻堅身上,看到了亮點。
看到了某種不同於,苻健的梟雄算計、也不同於,慕容俊的猜忌昏聵的特質。
一種或許可以稱之為,“王者之氣”的東西。
而苻堅,在與慕容垂的交談中,更是為其,豐富的實戰經驗而讚歎。
還有高超的軍事見解,以及對河北、中原形勢的深刻洞察,所折服。
他愈發覺得,此人若能,真心為己所用,必是掃平六合、成就霸業的絕佳佐助!
二人越談越投機,竟有種,相見恨晚之感。
苻堅離去時,已是夜幕低垂,他緊緊握著慕容垂的手,誠懇道。
“吳王乃當世奇才,暫且於此安身。”
“他日若有機會,堅必當力薦陛下,使吳王得展所長,共圖大業!”
慕容垂將苻堅送至府門,看著他那充滿活力的背影消失在長安夜色中,久久不語。
他冰冷沉寂的心湖,似乎被投入了一顆石子,泛起了一絲微瀾。
或許…這條被迫選擇的道路,並非全是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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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年輕的苻堅,會不會是他未來的…一絲變數?
然而,他很快壓下了這絲念頭,苻堅雖好,但如今掌權的是苻健。
是那個對他深懷忌憚的苻健,還有那個眼神冰冷的王猛,眼前的危機,並未解除。
第四幕:鴆酒謀
未央宮的深處,有一間,守衛森嚴的密室。
苻健與王猛對坐,燈火搖曳,映照著兩人,凝重的麵容。
“陛下今日見過慕容垂了,以為如何?”王猛緩緩開口,打破了沉默。
苻健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沉吟道:“確是人才難得,氣度非凡。”
“言談舉止,皆有章法。若能得其真心,實乃大秦之福。”
王猛冷笑一聲:“真心?陛下,猛觀其相,鷹視狼顧,絕非久居人下之輩。”
“其今日謙恭,乃是勢窮力孤,不得已而為之。”
“一旦得其機會,必反噬其主!其才愈高,其害愈大!”
他站起身,從袖中取出,一隻小巧玲瓏、卻散發著陰寒之氣的玉瓶。
輕輕放在,苻健麵前的案幾上,玉瓶內,晃動著少許,琥珀色的液體。
“此乃‘牽機鴆’,無色無味,入酒即化。”
王猛的聲音,平靜得可怕,“飲之,初期無恙。”
“三月之後,則心脈逐漸萎縮,咳血而亡,狀似癆病,神鬼難察。”
苻健的目光,驟然收縮,盯著那玉瓶:“景略,你的意思是…”
“陛下,”王猛深深一揖,“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慕容垂乃世之梟雄,絕非太子苻生所能製。”
“陛下若念其才,不忍刀兵加之,便可賜其美酒,將此鴆摻入其中。”
“如此,既可全陛下仁德之名,又可絕後患於無形。”
“待其死後,陛下仍可厚葬之,撫恤其從人。”
“則天下人皆稱陛下仁至義儘,而大秦卻一心腹之患也!”
密室中,一片死寂,隻有燈花劈啪作響。
苻健的手指,停在了桌麵上,眼神複雜地,看著那瓶“牽機鴆”。
殺,還是不殺?王猛的分析句句在理,慕容垂確實危險。
但就此毒殺一個,剛剛來投的、聲名顯赫的英雄,又似乎…
而且,苻堅那孩子,似乎很欣賞慕容垂…
良久,苻健緩緩開口,聲音有些乾澀:“景略之計…甚為穩妥。”
“然…慕容垂新來初降,朕若即刻鴆殺,恐寒了天下,欲投我大秦之心。”
“不若…暫且留其性命,嚴加看管,以觀後效。若其真有異動,再行此策不遲。”
他終究還是,沒有立刻采納,這最毒辣的建議。
或許是對,自身掌控力的自信,或許是對慕容垂之才的,最後一絲貪戀。
或許是因為,苻堅那番交談,帶來的微妙影響。
又或許,隻是一絲,尚未完全泯滅的、對英雄的憐憫。
王猛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望,但並未堅持,隻是躬身道。
“陛下聖裁,然防人之心不可無,監視控製,一刻不可放鬆。”
“猛,會替陛下,看好這條‘蛟龍’。”他收起玉瓶,如同收起一條毒蛇。
慕容垂暫時安全了,但他並不知道,一瓶為他準備的毒酒,已經懸在了他的頭頂。
他在長安的每一步,都將如履薄冰。
而苻堅與他的這次會麵,又會給未來,帶來怎樣的變數?
長安城迎入了蛟龍,也埋下了,風暴的種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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