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映山河
鄴城燕軍大營,中軍帳內。
燭火通明,卻驅不散,彌漫在空氣中的,沉重與壓抑。
那卷來自龍城、充滿羞辱與威脅的聖旨,如同一道,無形的枷鎖。
牢牢套在,每一位將領的心頭,更重重壓在,主帥慕容恪的肩上。
慕容恪靜立在,巨大的鄴城及周邊地域的輿圖前,身形依舊,挺拔如鬆。
但緊抿的嘴角,和那隻冰晶義眼中,愈發深沉的寒光。
透露著他內心,絕非表麵,那般平靜。
輿圖上,代表燕軍的黑色小旗,密密麻麻地,圍困著鄴城。
幾處箭頭標示著,此前攻擊的重點和方向,但大多在城牆處,停滯不前。
代表冉魏守軍的,赤紅色小旗雖然稀疏。
卻頑固地插在,城頭各處要害,如同永不熄滅的火焰。
“一個月…”慕容恪低沉的聲音,打破了帳內的死寂。
仿佛冰麵開裂,“陛下給了我們,一個月。”
帳內分列兩旁的將領們,無論是鮮卑勳貴還是漢人降將,聞言皆心頭一緊。
下意識地,挺直了脊背,感受到一股,令人窒息的壓力。
“殿下!”一位性如烈火的鮮卑萬夫長,忍不住出列,忿忿道。
“陛下遠在龍城,不知前線艱苦!冉閔那廝已是困獸…”
“然鄴城堅固,守軍悍不畏死,豈是旦夕可下?”
“如此催逼,豈不寒了,將士們的心!”他這話,說出了不少人的心聲。
慕容恪緩緩轉過身,冰晶義眼,掃過那員將領,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卻讓後者,瞬間如墜冰窟,後麵的話,生生咽了回去。
“陛下的旨意,便是軍令。”慕容恪的聲音不高,卻帶著鋼鐵般的意誌。
“軍令之下,唯有執行,沒有借口。一個月,是期限,亦是…動力。”
他不再理會,那員將領,目光重新投向輿圖,手指精準地,點在鄴城之上。
“強攻硬打,固然英勇,然傷亡太大,亦非必勝之道。”
“陛下要結果,我等便需用,最小的代價,最快的速度,拿下此城。”
他的指尖,離開鄴城,開始在地圖上,緩緩移動。
劃過黃河,劃過淮水,最終落在,東南方向的建康。
“謝安,謝玄。”他吐出這兩個名字,帳內氣氛,為之一凝。
“東晉雖偏安一隅,然北府兵新練,其誌不小。”
“我大軍,久困鄴城,其必虎視眈眈。”
“若我軍久戰疲敝,或其以為有機可乘,揮師北上,則我腹背受敵,危矣。”
接著,他的手指,又向西移動,掠過洛陽,直指關中長安。
“苻生,瘋癲暴虐,前秦內亂在即,然瘋虎噬人,更不可測。”
“若其突然發狂,傾巢東出,或待其內亂平定,新主即位。”
“無論何種情況,一個統一的、或有強烈擴張欲望的,關中政權…”
“對我大燕而言,皆是心腹大患。”
他的分析,冷靜而殘酷,將大燕帝國麵臨的潛在威脅,清晰地展現在,眾人麵前。
圍困鄴城,並非孤立事件,而是牽動天下格局的,核心棋眼。
他們在這裡,每多耗一天,變數就增加一分。
“故,我軍如今,實則是…雙線,乃至三線作戰…”
慕容恪的指尖,重重敲在輿圖上。
“明線,乃是鄴城攻堅,這是主戰場,必須儘快拿下!”
“暗線,則是防範,東南之晉,與西北之秦!”
“絕不能讓其,乾擾鄴城戰事,更不能讓其,趁火打劫!”
這就是他,身為統帥的全局視野,龍城的壓力,沒有讓他,失去理智。
反而逼迫他,必須跳出鄴城一隅,從更廣闊的天下格局中,來謀劃破局之道。
眾將屏息凝神,聽著慕容恪,抽絲剝繭般的分析。
方才的怨氣,漸漸被一種,更深的憂慮和緊迫感所取代。
“殿下…那我等該,如何應對?”另一位較為持重的將領,沉聲問道。
慕容恪的冰晶眼眸中,銳光一閃,仿佛終於下定了決心。
第二幕:望長安
慕容恪的手指,率先點向了長安,“關中,苻生。”他語氣冷冽。
“此瘋虎,雖自毀長城,然其爪牙猶利,不可不防,然亦不可,過度刺激。”
“當前首要,是令其無暇東顧,最好…讓其深陷內鬥泥潭,無力他顧。”
他目光轉向,帳下一位麵容精乾、帶著幾分儒雅之氣,卻又目光銳利的,文官打扮之人。
乃是慕容恪麾下,負責情報與外交的謀士,範陽盧氏出身的盧偃。
“盧偃。”“臣在。”
“你精於縱橫之術,熟知關中人物風情。”
“即刻選派,得力精乾之士,攜帶重金,潛入長安。”
慕容恪命令道,語速加快,顯示出其思維的縝密與高效,“任務有二。”
“其一,散播流言。內容…”慕容恪略一沉吟。
“便言,東海王苻堅,暗中勾結,我大燕,欲借我之力,行廢立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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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證據嘛…可偽造幾封,我與苻堅的‘往來書信’…”
“設法讓苻生的‘鬼影郎衛’‘,偶然’截獲。”
“記住,痕跡要做得,似真似假,既要讓苻生疑心,又不可,過於明顯。”
“以免其,立刻痛下殺手,破壞關中平衡。”
此計極為毒辣,苻生本性多疑殘暴,一旦聽到,此類流言…
必然對聲望日隆、且是潛在皇位繼承人的堂弟苻堅,更加猜忌。
甚至可能,直接引發清洗,這將極大牽製,前秦的內部精力。
“其二,”慕容恪繼續道,“設法接觸,苻堅或王猛之人。”
此言一出,盧偃微微一驚。慕容恪冷靜道“非為真結盟,而是…示警與試探。”
“可隱約透露,陛下對苻生之暴政,深感‘憂慮’。”
“若關中生變,我大燕願與‘明主’,共維邊境安寧。”
“同時…亦可暗示,若其無力製止,苻生發瘋東進…”
“則我大燕為自保,亦不得不,先發製人。”這是赤裸裸的,外交訛詐和離間。
一方麵向苻堅集團,釋放有限的“善意”和壓力。
鼓勵他們,儘快解決苻生,但又保持距離,避免真的卷入,前秦內鬥。
另一方麵,也是警告苻堅,如果你們控製不住瘋皇帝。
讓我燕國,受到威脅,那我就不客氣了。
虛實結合,挑撥離間,又保持戰略模糊,這正是慕容恪的,高明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