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秦宮弈
長安,未央宮偏殿。與南方建康的,烽火連天、北方龍城的,暗流洶湧不同。
此處彌漫著,一種相對沉靜,以及務實的氣息。
熏香嫋嫋,燭火通明,秦王苻堅,與他的肱股之臣、丞相王猛相鄰而坐。
正對於一幅,巨大的天下輿圖前,手邊並非酒肴,而是清茶,還有待批的奏章。
苻堅,年富力強,麵容寬厚,目光中,既有氐人酋長的豪邁。
亦有一股,孜孜追求,華夏正統的,儒雅之氣。
他身著常服,而非正式王袍,顯得隨意而親和。
而他對麵的王猛,則是一身,洗得發白的儒衫,身形清瘦,麵容古奇。
一雙眼睛,深邃如潭,仿佛能洞悉,世間一切機巧。
“景略,”苻堅指著,輿圖上荊州、揚州一帶,語氣帶著,難以掩飾的震動。
“最新塘報,冉閔竟真以,殘兵破江夏,順流東下,此刻已,兵圍建康!”
“江南震動,天下嘩然,慕容恪在淮北,大肆聲張,似有南下之意。”
“局勢變幻之速,令人瞠目,依你之見,我大秦,當如何應對?”
王猛並未立刻回答,而是緩緩,端起茶杯,呷了一口,目光始終,沒有離開地圖。
他的手指,纖細卻有力,輕輕劃過,長江沿線,最終落在,建康的位置上。
“陛下,”王猛的聲音,平和而清晰,帶著一種,冷靜到近乎,冷酷的理性。
“冉閔此舉,看似石破天驚,實則為,回光返照,自取滅亡之道。”
“哦?景略何出此言?”苻堅身體,微微前傾,虛心求教。
他對王猛的智謀,有著絕對的信任。
“其一,冉閔孤軍懸師,千裡奔襲,已犯兵家大忌。”
“其軍雖悍,然久戰疲敝,糧草終有儘時。”
“建康非江夏可比,城高池深,守軍數萬,豈是易與之城?”
“其二,東晉雖弱,然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謝玄北府兵,已尾隨而至,桓衝水師,亦未傷筋動骨。”
“內外夾擊之下,冉閔勝算渺茫。”王猛的分析,條理分明,直指要害。
“那其三呢?”苻堅追問。
“其三,”王猛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也是最關鍵的一點。”
“慕容恪,奸雄也,其按兵不動是真,然絕非坐視。”
“其在淮北造勢,遣使訛詐,意在加劇東晉內耗,待其兩敗俱傷,再行收漁利。”
“我大秦若此時,貿然東出,無論助晉,還是擊冉。”
“皆是為,慕容恪火中取栗,徒耗國力,而令其坐大。”
苻堅聞言,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但眉宇間,仍有一絲不甘。
“如此說來,我大秦隻能坐視,這席卷天下之大變,而無動於衷?豈非錯失良機?”
“非是無動於衷,”王猛搖了搖頭,手指從建康移開,點向了,關中周邊。
“陛下,爭天下,如弈棋,需謀定而後動,著眼全局。”
“當下之急,非在東南,而在自身,與近鄰。”
他站起身,走到地圖前,詳細闡述,他的方略。
“陛下請看,我大秦,新定關中,根基未穩。”
“隴右羌氐,表麵臣服,實則觀望。匈奴殘部,遁走河西,猶存隱患。”
“此乃心腹之疾,若不根治,縱得淮南江東,亦如沙上築塔。”
“景略之意是……”
“內修政理,鞏固根本!”王猛斬釘截鐵。
“繼續推行,陛下的‘黎元律’,勸課農桑,減輕賦役。”
“使關中成為,真正的王道樂土,則民心歸附,根基乃固。”
“同時,整訓士卒,汰弱留強,然非為即刻遠征,而是震懾西陲,平定內患。”
“那對外……”苻堅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又瞟向了東南。
“對外,當持重。”王猛的手指,劃過地圖上的幾個點。
“對慕容燕國,可遣使示好,暫時穩之。”
“甚至可‘讚賞’其,維持江淮秩序之‘功’,令其安心,與東晉糾纏。”
“對東晉,可發檄文,譴責冉閔,聲援晉室,占據道義高地。”
“但絕不,一兵一卒,實質介入。此乃,坐山觀虎鬥之上策。”
“那……總需有所作為吧?”苻堅終究是,心懷大誌的雄主,不甘於完全置身事外。
王猛的臉上,露出一絲,高深莫測的笑意。
“陛下,虎鬥之餘,必有遺利。”
“我大秦的目光,或可暫時南移,但非向東,而是……向西,向南。”
他的手指,點向了輿圖上,關中以南、秦嶺之南。
那片廣袤區域,巴蜀之地,以及更南方的寧州。
“陛下,李勢已死,成漢國政糜爛,巴蜀天府之國,豈容久據?”
“待我內部穩固,可遣一上將,出散關,越秦嶺,收取漢中,窺視蜀中。”
“此乃穩紮穩打,步步為營之策。得巴蜀,則順流而下,荊州可圖矣!”
“何必急於此時,去蹚建康,那潭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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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宏論,如撥雲見日,苻堅聽得眼中異彩連連,心中的焦躁與迷茫,一掃而空。
王猛之策,看似保守,實則深遠。不爭一時之短長,而謀萬世之基業。
“善!景略真乃,朕之子房也!”苻堅撫掌大笑。
“便依景略之策!內修德政,外示緩和,靜觀其變,蓄勢待發!”
第二幕:布暗子
既定下方略,苻堅與王猛,便雷厲風行地,開始布局。
對內,王猛親自督導,將“黎元律”等惠民政策,落到實處。
嚴厲打擊,豪強兼並,興修水利,關中之地,呈現出一派,蒸蒸日上的景象。
同時,對軍隊,進行新一輪的,整編和訓練。
由猛將鄧羌、張蠔等人負責,汰除老弱,強化紀律,提升戰力。
但並不進行,大規模動員,以免引起,周邊勢力的,過度警惕。
對外,王猛親自起草國書,以苻堅的名義,分彆遣使,前往龍城和建康。
給慕容恪的國書,言辭謙恭,盛讚燕王,武功赫赫,維護北疆安寧。
並表示秦燕,乃友好鄰邦,願共保和平雲雲。
意在麻痹慕容恪,使其放心,經略東南。
給東晉的檄文,則義正詞嚴,譴責冉閔悖逆天道,荼毒生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