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他才發出了有些急促的呼吸聲,就連眼睛都微微睜大了些。
無論麵對何種場麵、始終保持平靜的王,少有的顯露出了「驚訝」的情緒。
一向抿著的嘴,微微的張開來。
「那是……」
——那是,最初的妖精們的誕生。
「喂,薇薇安,這個計劃的最後,你打算怎麼做?」
「嗯?」
「你打算怎麼收尾?畢竟那是在星之壁外——你知道的,星之壁並不是為了防備這樣的戰鬥而建造的。」
「梅林,你觀察過我嗎?」
「什麼意思?」
「我的身上,這些繃帶之下的封印術式。」
「……這是……」
這是另一個阿瓦隆,不應該存在的、「被遺忘的阿瓦隆」。
當貞德手中的那張紙條從她的手中滑落的時候,她看到了紙條的背麵,用這個世界的語言、同樣有些醜的字跡寫著的另一句話:「儘管放手去做吧,我的阿瓦隆就拜托給你了,另一個我。」
十分神奇的,當看到了由自己的筆跡寫出的這段話時,一切煩躁與不安忽然從貞德的心中消失了。
她重新撿起了這張紙條,墨綠色的眼眸低垂著、望著文字的最後所畫著的有些蹩腳的妖精笑臉簡筆畫。
上麵的墨跡甚至還沒有完全乾透,當她的手掌擦過時,便留下了一條不太明顯的暈染痕跡。
輕輕的摩挲了一下沾染著墨跡的手指,貞德小心的將紙條重新收到了胸口的口袋中。
規律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水滴「滴答」落地,溫柔的打破了轟鳴聲環繞著的沉寂。
沒有任何交談,目送著夥伴們離開後,獨自背著聖劍的少年隻是默默的走到焦黑的妖精身旁,用最輕柔的動作,小心的將她抱了起來。
陰燃著的聖炎被少年壓製著,讓它們不會那麼快將所剩不多的部分燃燒殆儘。
梅林老師的身體已經徹底損毀了,隻有聖炎能夠維持最後的生命力。
但同樣的,聖炎也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貞德站了起來,輕輕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然後,她轉過身,與同樣抬頭望來的亞瑟對視著。
「真是抱歉……」
「真是抱歉,都怪我來得太晚了。」
兩人同時開口,但亞瑟的聲音蓋過了貞德的話語。
貞德閉上了嘴,安靜的聽著亞瑟的低聲訴說。
「……說到底,我還是慢了一步,沒能保護好所有人。」
「之前也是,這次也是。」
「一直都是這樣,總是隻差一點點。」
「就算隻差一點點,但是——」貞德邁出了腳步,向前走了幾步。
腳掌踩在破碎的白石上,尖銳的碎石與厚厚的繃帶摩擦著,發出了細碎的聲音。
她停在了亞瑟的身前,伸出手,輕輕的抱住了麵露悲傷的亞瑟,將他的頭擁入懷中,被繃帶纏繞著的雙手緩緩的撫摸著披散開的深色的長發。
嗅著摻雜了些許血腥味的、薰衣草的味道,亞瑟閉上了眼睛。明明是看起來有些陌生的妖精,但是熟悉的味道卻出奇的令人安心。
「——但是啊,就算如此,亞瑟也一直都在全力以赴的保護著大家,不是嗎?」
「亞瑟已經很努力了。」
「這樣就很好,這樣就很好。」
「以後,你會更加強大的,亞瑟,因為大家都在注視著你,大家都在你的身邊。」
「無論怎麼樣,大家都會相信你。」
貞德放開了懷抱,看著閉著眼睛的亞瑟,這位悲傷的少年,沒有像以往那般顯現出低沉的情緒,他隻是感傷於導師的犧牲,但並不打算就此止步。
少年邁出了重要的一步,邁出了不再停留的一步。
身為開辟前路的聖劍,他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
顯露出了由衷的笑容,貞德背過身子,褪下了一直以來的、籠罩著她的身子的長袍,顯露出了纏滿繃帶的身體。
「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我吧。」
她撿起了一塊鋒利的碎石,毫不猶豫的切開了身上的繃帶。
這些繃帶,不需要了。
隨著貞德的動作,一條接一條的繃帶滑落,在她的腳邊環繞著。
感受到熟悉的薰衣草香味的離去,亞瑟睜開眼睛,望著那逐漸顯露出的、布滿封印術式的皮膚,嘴唇緊緊的抿了起來。
儘管不擅長封印術式,也不知其中封印何物,但他仍敏銳地察覺到了其中的沉重。
很快的,所有繃帶都被切開,隻剩貼身衣物的貞德活動了一下變得清爽了許多的身體,最後擦了擦嘴角已經開始凝固了的血跡。
讓我來履行計劃的最後一步,為這場戰爭收尾吧。
無論是梅林的阿瓦隆,還是另一個我的阿瓦隆……
「……封印術式,解放!」
封印的術式如同星辰一般緩緩亮起,浮現在她的肌膚之上,破碎的海岸也在「星辰」的籠罩下熠熠生輝。
空間中回蕩著輕快的吟唱聲,似乎是術式啟動的回響——
「遵從您的召喚,鑰匙小姐。」
「遵從您的召喚,鑰匙小姐。」
「遵從您的召喚,鑰匙小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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