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未散時,邵家溝村的老槐樹正簌簌落著白花。
李大爺蹲在牆根抽旱煙,看幾個穿灰布衫的外鄉人挨家挨戶打聽“楊學增”的名號。
為首的中年男人,正是投敵的陳興望,前些天投敵時還有那麼些愧疚,這會兒卻已然是心安理得。
畢竟他現在吃香的喝辣的,住的是小洋樓,出門還有小汽車接送。
比起之前風餐露宿的日子,真是天上地下了。
他腰間彆著駁殼槍,笑起來眼角堆著褶子,見他抬頭便拱了拱手:“大爺,俺們是八路軍的,找楊連長的娘有急事。”
李大爺吧嗒著煙袋鍋,眯眼瞅著對方袖口露出的黃呢子——那是日軍憲兵的製服。他往地上磕了磕煙鍋,故意拖長聲:“楊學增?沒聽說過,俺們村兒就沒姓楊的。”
陳興望以前可是跟楊學增一個隊伍的,隻是被懷疑為內鬼,被迫投敵,他娘住哪還是知道的。
“是嗎?”陳興望忽然變臉,伸手揪住李大爺的衣領,身後兩個偽軍立刻端起槍,“老子知道他娘就住這兒!再不說,老子把這村兒燒了!”
李大爺佯裝害怕:“哎喲,小夥子,有話好好說嘛,楊學增他娘……”
陳興望不耐煩地追問:“他娘到底住哪兒?!”
李大爺哆嗦著指向村子裡:“那邊,那邊兒第三戶……就是。”
陳興望冷哼一聲:“算你識相。”
他帶著偽軍大搖大擺地往李大爺指的方向走,一邊走一邊四處打量。
李大爺看著他們走遠,冷哼一聲:“狗漢奸。”
陳興望走到楊學增家門口,一腳踹開院門。
一個八十有二的老人正在院子裡坐著,還拄著拐。
老人聽見動靜,抬起頭來,渾濁的老眼看向來人。
陳興望笑眯眯地走上前:“喲,大娘,在這兒曬太陽呢。”
老人眯著眼打量他:“你是誰?找誰啊?”
陳興望咧開嘴,露出滿口黃牙:“大娘,你兒子楊學增在哪兒呢?”
老人聽到“楊學增”三個字,眼神立刻變得警惕起來:“你找他乾啥?”
陳興望和顏悅色地說:“大娘,你彆緊張,我就是找他有點事。”
老人看著眼前這個笑眯眯的人,總覺得心裡發毛:“他不在,你走吧。”
此時門外,偽軍士兵們全都端起槍,對準院子。
陳興望臉上閃過一絲陰狠:“我勸你老實交代,不然……”
老人聽到這話,頓時火冒三丈:“你這是威脅我?!我告訴你,俺兒子是打鬼子的,俺是打死也不說!”
陳興望臉色一沉:“老東西,看來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
老人氣得渾身發抖:“你……你們這些狗漢奸,不得好死!”
陳興望臉色鐵青:“既然如此,那也彆怪我不客氣了!帶走!”
偽軍士兵一擁而入,將老人強行架了起來。
老人掙紮著,怒罵著:“放開我!你們這些狗漢奸,不得好死!”
陳興望不耐煩地一揮手:“帶走!”
老人被強行帶走,偽軍士兵們還把院子翻了個底朝天。
這時,在一個角落,一扇木門後,有一雙驚恐的眼睛。
那是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正躲在門後瑟瑟發抖,他便是楊學增的兒子,楊一平。
楊一平緊緊捂住嘴巴,不敢發出一點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