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雲天等人踏入棗莊城門時,城頭飄揚的青天白日旗與膏藥旗交錯晃動,巡邏的日偽軍皮靴踏在青石板上的聲響,像一把重錘敲擊著眾人緊繃的神經。
“都把頭低著,彆露出破綻。”石雲天壓低聲音叮囑,機關扇在袖中微微收緊。
王小虎等人點了點頭,紛紛低下了頭,努力掩飾住內心的緊張。
街邊店鋪大多緊閉,僅有的幾家麵館裡,幾個偽軍正摟著穿著破舊旗袍的女子調笑。
行至一條狹窄的巷子口,一聲微弱的啜泣突然從牆角傳來。
李妞下意識攥緊腰間的機關棍,眾人循聲望去,隻見陰影裡蜷著個灰撲撲的身影。
那是個七八歲的少年,頭發亂糟糟地遮住半張臉,單薄的衣服下擺結著冰碴,正用凍得通紅的手擦拭嘴角的血漬。
“小崽子,再敢偷東西,打斷你的狗腿!”不遠處雜貨店門口,胖掌櫃揮舞著掃帚叫罵,腳邊滾落著半塊發黴的窩頭。
少年顫巍巍地想要去夠,卻被幾個路過的偽軍踹了一腳,整個人重重摔在結冰的水窪裡。
“呸!”偽軍士兵吐了口唾沫,“小叫花子,真他娘的晦氣!”
少年瑟縮地蜷成一團,沉默地承受著一切,仿佛這樣的欺淩他已經習慣了。
“行了,彆在這礙眼,趕緊滾!”偽軍士兵罵罵咧咧地抬起腳,作勢要再踹他一下。
石雲天心頭一緊,快步上前擋住偽軍。
“乾什麼的?”偽軍士兵有些惱火地嚷嚷,“哪來的小崽子,敢管你爺爺的事?”
“長官。”石雲天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這孩子您彆跟他一般見識,這天寒地凍的,您行行好,放他走吧。”
“喲嗬,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個小屁孩啊!”偽軍士兵一臉輕蔑,“怎麼?你要替他出頭?”
“幾位軍爺,何必跟孩子過不去?”他掏出幾塊銀元塞進偽軍手中,餘光瞥見少年眼中閃過一絲警惕與倔強。
偽軍掂了掂銀元,罵罵咧咧地離開,少年卻突然抓起窩頭,轉身就跑。
“等等!”石雲天追出幾步,在巷口將少年截住。
少年瘦小的身體緊繃,警惕地盯著他,嘴裡還叼著窩頭。
近距離才看清,少年脖頸處有道新鮮的鞭痕,眼神裡滿是驚弓之鳥般的戒備。
“彆怕,我們不是壞人。”石雲天解下腰間的水壺遞過去,“喝口水暖暖。”
少年盯著水壺遲疑片刻,突然搶過去猛灌幾口,嗆得劇烈咳嗽。
石雲天拍拍他的背,有些心疼地看著他:“慢點喝,彆噎著。”
“謝…謝謝。”他聲音沙啞得像砂紙,“你們是外地人吧?棗莊現在到處都是狗腿子,趕緊走吧。”
石雲天心裡一緊,他能聽出少年語氣裡的善意提醒。
“我們在找抗日隊伍。”石雲天壓低聲音,“你知道哪兒能聯係上八路軍嗎?”
少年渾身一震,手中的水壺“當啷”落地。
他左右張望一番,突然拽住石雲天的衣角:“跟我來。”
七拐八繞穿過幾條暗巷,推開一間破舊祠堂的木門。
一進屋,一股潮濕的黴味撲鼻而來,祠堂裡空蕩蕩的,角落裡幾個破舊的蒲團上散落著乾草。
“我叫水生,爹娘都被鬼子殺了。”少年蹲下身,從磚縫裡摸出個油紙包,展開竟是張皺巴巴的地圖,“半個月前,有支八路軍隊伍往微山湖方向去了,這是他們留下的聯絡暗號。”
石雲天接過地圖,目光在“水生”二字上停留片刻:“水生,謝謝你,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他指著地圖上蘆葦蕩的標記,眼中燃起熾熱的光:“我給你們帶路!”
水生搖搖頭:“習慣了。”
他眼神黯淡:“我從一個大家族被賣到小戶人家,又被小戶人家賣進戲班,戲班散了之後我就四處流浪。”
“爹娘被鬼子殺害後,我再也沒有家了……”他眼神空洞,仿佛已經對這個世界失去了希望。
他隻能四處要飯,不過大多數時候都會被人嫌棄,隻有偶爾會遇見一些好心人,會給他點吃的。
但大多數時候,他都會被人欺負。
他習慣了,習慣了被所有人欺負,習慣了一個人,習慣了沒有家。
有時實在餓的受不了了,他隻能去偷東西,所以他才會被胖掌櫃追著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