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的第三天,微山湖的冰層被凍得像塊青黑色的鐵板,踩上去能聽見深處傳來的悶響。
剛好是過年這天,石雲天看著家家戶戶貼的春聯和掛著的燈籠,心裡感到暖暖的。
然而,就在這天,他們接到一個特彆的任務。
石雲天正蹲在臨時搭建的了望塔下擦槍,突然看見劉洪揣著個油布包從蘆葦蕩裡鑽出來,棉帽上的霜花抖了一地。
“有新任務。”劉洪把油布包往雪地上一攤,裡麵露出張泛黃的地圖,紅鉛筆在鄒縣到棗莊的鐵道線上畫了道粗線,“上級說,今晚有位重要同誌要從這條線過,得確保他安全抵達微山湖對岸的接應點。”
石雲天的指尖剛觸到地圖上的紅圈,就聽見王小虎走過來。
“重要同誌?是上次送糧庫分布圖的那位老張嗎?”他問道。
“比老張同誌層級高得多。”劉洪往煙袋鍋裡塞著煙絲,火星在寒風裡明明滅滅,“是從延安來的首長,要去魯南根據地主持工作,隨身帶著中央的最新指示。”
石雲天的手指在地圖上頓了頓:“這段鐵路兩側都是開闊地,鬼子在薛莊和李集各設了個崗樓,中間還有巡邏隊,硬闖肯定不行。”
“所以得用老辦法。”劉洪敲了敲地圖上的“偽軍據點”標記,“李集崗樓的偽軍小隊長叫趙二麻子,他表弟是咱飛虎隊的交通員,上個月剛把他老娘接到根據地,這人靠得住。”
王強突然拍了下手:“我知道趙二麻子!那家夥貪酒,每次巡邏到李集西頭的破廟,都要進去喝兩盅。”
石雲天展開地圖,用樹枝在雪地上畫了個十字:“趙二麻子負責接應,讓他以‘換崗’為名,把首長從崗樓側門接出來;我們在破廟周圍設伏,若鬼子巡邏隊趕來,魯漢叔帶一隊守東牆,彭亮叔帶一隊守西牆,我和劉隊長守正門,形成三麵夾擊;趙二麻子的人堵住崗樓後門,斷鬼子退路,這樣就是四麵合圍。”
他折斷樹枝指向鐵道旁的蘆葦蕩:“得先清掉沿線的暗哨,小虎和小坡哥帶三個神射手,提前摸過去,見一個敲一個,彆驚動崗樓。”
王強把煙袋鍋往鞋底一磕:“就這麼定了,趙二麻子那邊,我讓他表弟去傳信,約定子時在崗樓側門舉火把為號。”
夜幕像塊黑布罩下來時,鐵道線兩側的蘆葦蕩裡響起窸窸窣窣的響動。
王小虎和小坡埋伏在雪地裡,弓弦上搭著支帶倒鉤的箭,瞄準三十步外的日軍暗哨。
那鬼子正縮在電線杆後啃飯團,刺刀插在雪地裡,槍托靠在膝蓋上。
王小虎指尖輕輕一鬆,箭簇穿透風雪,精準地紮進鬼子的後頸。
暗哨連哼都沒哼一聲,手裡的飯團“啪”地掉在雪地上。
三個神射手像影子般竄過去,迅速拖走屍體,雪地上隻留下道淺淺的拖痕。
子時的梆子剛敲過,李集崗樓突然亮起盞馬燈。
石雲天趴在崗樓對麵的土坡後,看見側門吱呀開了道縫,個戴瓜皮帽的身影舉著火把晃了三下——是趙二麻子的人。
“行動。”劉洪低聲下令。
馬小健帶著人往西側的斷牆摸去,工兵鏟在雪地裡鏟出條淺溝,歪把子機槍架在凍硬的土塊上,槍口對準鐵道方向。
魯漢則在東牆後堆起半人高的雪牆,十幾個隊員貓著腰藏在後麵,手裡的手榴彈揭開了蓋子。
石雲天剛摸到正門對麵的老槐樹下,就聽見崗樓裡傳來趙二麻子的罵聲:“他娘的,這破酒摻了水!”
接著是酒瓶摔碎的脆響。
片刻後,側門再次打開,趙二麻子親自扶著個穿棉袍的中年人走出來。
那人戴著副圓框眼鏡,手裡拎著個黑布包,步履沉穩,正是要護送的首長。
“快走!”趙二麻子往棉袍裡塞了個窩頭,“巡邏隊再過一刻鐘就到,過了鐵道就是蘆葦蕩,那邊有人接應。”
首長剛踏上鐵道,突然聽見遠處傳來火車的汽笛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