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亥時初。
丁歲安輕車熟路翻進嫮姱園,能明顯感到王府內的寂靜......府內原有丫鬟婆子小廝家丁二百多人,經林寒酥昨日一番清洗,發賣的發賣、遣散的遣散,如今算上安字什侍衛,府內隻餘四十來人。
這麼點人散入占地百餘畝的蘭陽王府,走上半天都不一定能遇上個活人。
去往書房的路上,丁歲安習慣性往霽閣瞅了一眼,黑燈瞎火。
聽府門值守的王喜龜說,傍晚林寒酥的大姐來探親,想必此刻她正在後宅某處宴客。
王府書房,喚作時學閣。
並非是丁歲安認知中那種一間房子、擺上幾排書架的書房,而是對開三間、上下兩層的藏書樓。
平日裡,此處很少來人,自從前日丁歲安夜裡來此借閱,林寒酥便讓下人為時學閣燒起了地龍。
推門入內,暖意撲麵。
丁歲安吹燃火折子,點燃蠟燭,不由一怔......書案上,放著一箏一琴。
古琴桐板梓底,嶽山、龍齦皆用紫檀,琴弦為蠶絲與鮫蛾絲多股膠合而成,板嵌螺鈿,看起來就很名貴。
琴額鐫有‘滄流’二字,應是琴的名字,一旁還留有琴銘‘滄流載妧’。
丁歲安伸指撫弦逆序上行,七弦漸次嗡鳴......一弦厚沉、三四弦潤滿、七弦清透,餘音鬆透綿長,無絲毫砂音。
看來琴的主人對這架滄流琴保養的很好。
該是極為珍重之物。
丁歲安一時技癢,右手拇指作托、中指作勾,擊出兩弦散音為引,左手食指連挑兩弦作六弦疊涓。
散音沉落,絲弦震顫......
......
王府五進,棲園花照暖廳。
暖廳正中餐桌,林寒酥和大姐林扶搖坐於上首,下首坐著一對少年男女。
男子約莫十四五歲,白白淨淨,身材微胖。
這是林寒酥的外甥,喚作薑軒。
女子喚作薑妧,比薑軒大上兩三歲,身材高挑,丹鳳眼、俏鼻櫻唇,和林寒酥有七分肖似,隻是少了後者身上那股端莊和柔媚渾然一體的輕熟韻致。
上首,林寒酥大約是想向大姐打聽一下近來京中動向,又不想讓一對外甥過早接觸這些,便找了個理由將兩個孩子支了出去。
“妧兒、軒兒,我和你們母親說會話,你倆若嫌悶,就在府裡轉轉吧。”
早已吃飽的薑軒正覺百無聊賴,聞言如蒙大赦,當即起身道:“小姨母這宅子可比我們在天中的住處大多了!我去前院看看!”
不待林寒酥回話,小胖墩已大步跑了出去。
倒是薑妧依舊端正坐在座位上,雙手交攏於腹前,麵前餐具乾淨整潔,就連吃過的魚骨都在骨碟內擺的規規矩矩。
一副很有教養的樣子。
“張嫲嫲,你跟上軒哥兒,給他帶件厚袍......”林寒酥急急招呼一聲,直到這時,妧兒才款款起身,先後朝林扶搖和林寒酥盈盈一禮,“母親、小姨母,妧兒先行告退了。”
“嗯,去吧。今晚你和我睡......許久沒和妧兒好好說過體己話了。”
林寒酥滿眼寵溺。
她和薑妧說是姨甥,實則隻差了七歲,早年林寒酥未出嫁前,每年近半時間甥女都跟在她身旁,兩人感情很是深厚。
氣質稍顯疏冷的薑妧,難得露出了笑容,輕點螓首應道:“妧兒也想小姨母呢。”
“乖,去吧。晚些再和你敘話......”
......
薑妧在意歡的陪同下出了棲園。
冬日蕭索,即便奢華如蘭陽王府,也沒什麼好看的......
漫無目的逛了一圈,薑妧忽道:“意歡,我的琴放哪了?”
“傍晚接了大娘子的行李,我和晚絮將姑娘的琴和箏暫放於時學閣啦。”
“時學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