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吳沒有減字譜!
丁歲安反應過來後,抬臂前引,“薑小娘,裡邊請。”
打算坐下來仔細說。
可薑妧抬眸看了眼空空蕩蕩的戟堂,又悄悄側身回望,未見弟弟回返的身影,便依舊站定原地。
雙手交攏於袖內、螓首微垂。
身姿亭亭,如幽蘭含苞,不蔓不枝。
丁歲安旋即明白過來......她這是為了避嫌。
即使光天化日,但沒有第三人在場的情況下,兩人共處一室,她也覺著不妥當。
站在外頭,以示光明磊落。
見此,丁歲安也沒堅持,站在門外又問道:“薑小娘,音律既然是律院學子修習的唯一法子,想來曲子格外重要了?”
“嗯。”薑妧輕輕點頭,“特彆是新曲,尤為重要。”
“新曲和舊曲還有區彆?”
“自然有的。一曲如一缸水,借此曲采靈者愈眾,其效愈微......譬如三百年前問世於大夏的‘聖皇破陣曲’,史書記載,聖皇破陣曲初次奏響,三萬夏軍血勇暴漲,二十萬賊軍一戰而破。但三百年過去,經無數律修采汲,此曲效用已微乎其微......”
以丁歲安的理解,就是聽膩了唄。
再好聽的曲兒,聽上三百年它也得膩歪啊!
“如此說來,譜曲者對律院極為重要了?”
“是呀......”薑妧飛快瞥了丁歲安一眼,後者恰好也在看她,兩人視線有一瞬間的交彙,薑妧趕緊低下頭,兩頰微紅。
這丫頭,還挺害羞。
隻聽聽她輕聲道:“丁兄若能將那位胡道人引薦律院,僅憑清心普善咒一曲,便可成為律院供奉,一輩子衣食無憂。”
丁歲安差點問出‘胡道人是誰’。
隨後才想起,這是自己昨晚隨口謅的譜曲人。
不遠處,一身騷氣配色的小胖子薑軒一晃一晃走了過來,想來是完成了賠禮的任務。
“薑小娘,裡麵請。”
第二次邀請,薑妧沒拒絕,輕抬蓮足走進戟堂。
有弟弟在,就不算孤男寡女。
待薑妧坐定,丁歲安重新拿出寫有減字譜的箋紙,指向其中一字。
“薑小娘,且看此字......”
這個字分上下兩重結構,上邊是‘夕、九’兩字,下邊是個‘勹’,勹內一‘四’字。
說它熟悉,所有偏旁都認識。
但組合在一塊是什麼鬼?
丁歲安接著道:“‘夕’表左手無名指,‘九’為琴九徽位,‘勹’表指法中的右手勾指法,‘四’表琴四弦......”
薑妧久浸此道,不多時便明白過來......他這是將以往隻能通過口耳相傳的技法,寫成人人能看懂的琴譜了呀!
丁歲安取過筆墨,俯在薑妧一旁,邊寫邊講解道:“......宀、艸、正,這幾個表音色,艸為散音、宀為按音、正為泛止......這些表右手指法,屍為擎、乇為托、木為抹、乚為挑、勹為勾......”
約莫一刻鐘,紙上密密麻麻寫滿了字符和注解,薑妧看得入神......就算她此刻尚未真正認識到減字譜的全部意義,卻也止不住呼吸漸促。
她學不學的會,事關丁歲安修煉前景,他不由生出了考校之心,隨意指著減字譜上一字道:“這個字表甚?”
薑妧下意識抬頭,卻發現因方才並肩講解,兩人腦袋挨的有點近,趕忙撤開了一點,臉頰發燙。
定了定神,看向丁歲安指尖的字,稍一思索便答道:“上部‘大、七’表左手大指,七徽音;中間‘勹’表右手勾指;勹內‘一’表琴一弦。”
“聰明!”
丁歲安甚是欣慰,好學生一點就透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