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三可比二哥心情複雜多了。
自己多年傾慕,連話都沒和她說過幾句......
一個堂堂王妃,竟為了名軍卒主動跳出來!
......我比他差哪兒了?
杜三郎又嫉又恨,猛地邁前一步,伸手指向林寒酥,勃發怒氣之中又夾雜了幾分不足為外人道的委屈,“王妃如此維護此妖,果然和狐妖有染!當扒衣遊街、烈火焚身!”
“怪不得林氏不肯為王爺殉節!原來早和狐妖暗通曲款!”
“就是就是,不然當初她怎會逃到狐妖房內!”
“說不定王爺早逝便是她和狐妖聯手所為......”
杜家女眷趁機煽風點火。
一時間,千夫所指,林寒酥渾身緊繃,櫻唇緊抿,不避不閃擋在丁歲安身前,不肯退開一步。
後方,咫尺之距,丁歲安甚至能聞到林寒酥身上的淡淡桂花香氣。
此刻在場諸人,屬他最為平靜,今日所有構陷,成功的基礎在於‘顯形’。
既然早已做了萬全準備,此刻隻當在陪他們耍鬨。
但身前那道纖細卻倔強背影,卻讓他生出良多感觸......那麼聰明的女人,怎麼意識不到此事凶危。
卻也辦了這種傻事兒......
世道洪流、芸芸眾生,十幾年裡,給予他如此偏愛的,除了老丁,便是這位外冷內熱的王妃姐姐了。
......
杜二郎耳聽親眷們說的話越來越露骨,為避免冒犯皇權,咳嗽一聲,歎道:“王妃被妖物所惑,實非出於本心!但她既然失身於狐妖,我王府也不能留她......”
這話說的,讓圍觀百姓都覺得合情合理。
先彆說丁什長到底是不是狐妖,單說這兩人.......
一人獨守空房,一人血氣方剛。
私通私通,情理之中。
已覺勝券在握的杜二郎,轉身朝朱衣掌教恭敬一禮,道:“敢問仙師,王妃當如何處置......”
國教掌一地風俗禮法,過問奸情、發落罪婦,名正言順。
蘭陽王妃雖有誥命在身,國教無法私自處置,但給點意見足以影響輿論。
杜二郎躬身垂首等待答複,可等了半天,卻不聽掌教回話。
疑惑抬頭,卻見......掌教大人保持雙目微闔、嘴唇翕動,手掐法訣的姿勢。
額頭卻滲出一層汗珠,似乎處在一種力竭、卻仍在勉力強撐的狀態。
和往日從容判若兩人。
誒?
仙師上回伏妖可沒用這麼費勁啊!
杜二郎錯愕,看向丁歲安......後者也沒有像預想中的那樣伏地獸吼、麵目猙獰。
這是咋回事?
台階上,丁歲安的確沒有誦經,神庭刺痛也如期而至。
有了前兩回的經驗,這次他引氣上行,嘗試緩解之法。
罡氣如一股暖流,經膻中,過華蓋,再過印堂,終達神庭......
心間頓時清明,刺痛隨之大為緩解。
還真有用。
階下,朱衣掌教也不好受......丁歲安很賊,直到前者頌出勘妖真言之後,才翻腕亮出了舍利珠串。
朱衣掌教並不認得這件佛門法器,但此刻神通不靈,再有旁邊那位剛開始被他忽略的和尚,頓時明白過來......狗日的佛門插手了此事!
對!吳氏以前篤信釋家,定是那群禿驢也眼饞王府產業,才暗中下了絆子!
朱衣掌教迅速做出判斷不難,卻難在此時進退不得的局麵......王府外,百姓裡三層外三層,若‘勘妖’不成,有傷國教威望!
吃瓜群眾也漸漸察覺異常。
年前沿河街那回伏妖,可不長這樣啊!
再看看人家丁小郎,站在原地麵不改色。
恐怕這回是真搞錯了吧?
心知再撐下去,隻會更難堪,朱衣掌教法訣一收,緩緩睜開了雙眼,先掃了掃智勝,再轉向丁歲安,“丁家小郎,你是人非妖......”
杜二郎、杜三郎齊齊看向朱衣掌教,二臉錯愕。
雖未弄清到底發生了什麼,但他們可是許諾了半數家產才換來仙師出手......怎半途而廢了?
不能收錢不辦事啊!
朱衣掌教卻暫時沒搭理杜家人,依舊望著階上的丁歲安,以上位者的姿態教訓道:“定是你整日流連於煙花之地,沾染了淫氣騷風,才使得本駕錯認!你,好自為之吧......”
嘖嘖嘖,真是一點碧蓮不要。
......搞老子沒搞成,臨了還得潑一盆臟水。
朱衣掌教折身便走,杜家眾人驚疑不定,卻不敢當場發問,隻得跟在後頭準備離去。
這時,卻聽丁歲安緩緩道:“這就走了?”
朱衣掌教豁然轉身,唇上兩撇八字胡微微顫抖,似氣極而笑,“本駕要走,你敢攔?”
“仙師法駕,自然來去隨心......”丁歲安抬手,一一指過杜家兄弟、親眷,“但他、他和她們,卻走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