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廿五,午後。
隨著距離懷豐府越來越近,路上遇到的小股吳軍越來越多......
有和他們一樣衣衫襤褸的,也有身上帶著傷的,就算沒負傷,半數吳軍也在逃跑途中丟了甲胄、兵刃。
一個個焉頭巴腦。
再往前走,逐漸混亂起來......
以整個懷豐府為中心,方圓數裡內儘是剛剛彙聚於此的殘兵。
有些軍官攏了部下,還算有些約束。
但更多尚未找到建製的小股潰兵,卻難以約束。
曆來敗軍無軍紀,懷豐府許是擔心潰軍入城擾民,四門緊閉。
這下卻苦了懷豐府城周遭的村莊。
一路上,丁歲安他們少說遇見四五起潰軍搶糧搶錢的鬨劇。
遇到的,他們可以三下五除二把人趕跑,但更遠處,某些村莊內已燃起了火光。
眼見場麵混亂,丁歲安當即決定留在外圍,不再深入。
“元夕,你們在此處等著,我先入城一趟,再差人來接你們。”
明明四門緊閉,陳輔宸卻如是說。
未時正。
懷豐府外烏煙瘴氣、沸反盈天。
因短時間內湧入大量潰軍,懷豐府組織能力跟不上,有些一直未能領到口糧的潰兵聚在一起要求進城。
朝顏大概是狐生第一次和如此多的人處在同一場景,有點怕,一直攥著丁歲安的衣角、緊緊跟在他屁股後頭。
未時二刻。
一名身材乾瘦的婦人走路打飄,懷裡卻還抱一名嬰兒,從遠處經過時,大約是覺著丁歲安等人麵善且帶著女人,躊躇再三,怯怯上前,“軍爺,賞口吃的吧......”
丁歲安摸遍全身,也沒找到一口吃食,隻得問向其餘幾人,“誰還有吃的?”
厲百程等人齊齊搖了搖頭。
確實都沒吃的了......就連林大富都瘦了一大圈。
“這位嫂嫂,你怎麼到了這般地步?”
李美美問了一句,那婦人搖搖晃晃,歎了一聲,“我家男人前些日子被征發力夫,隨軍去了南昭......如今,也不曉得還活著沒有。”
本是件十分悲傷的事,那婦人說起時表情卻略顯麻木,注意力全在孩子身上。
“哇嗚哇嗚~”
懷中嬰兒卻在此時大聲啼哭起來,婦人也不管眼前有男人在,當即撩開衣裳,將嬰兒湊到了胸前。
嬰兒啼哭隨即停了下來。
但......那乾癟胸脯猶如一塊破布鬆垮垂下,哪裡還有一點奶水。
“家裡沒糧了麼?”李美美又問。
“沒了,十七日黃昏,大軍到我們村征糧......把全村口糧都征走了......村裡爺們都逃荒去了,我一個婦人帶著孩子走不遠,隻能在附近晃蕩......”
婦人目無焦距,平靜到呆板,像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
丁歲安等人卻十分訝異......十五日,叩劍關前大敗。
十七日就有潰兵跑到了懷豐府左近......
這是誰的部下?
跑的真快、軍紀真賴!
正此時,方才跟隨陳輔宸入城的高乾,帶了一隊人前來接應丁歲安等人進城。
丁歲安特意走到婦人身前囑咐了一句,“大嫂在此等我片刻,待會我取些吃的給你送來。”
“謝軍爺......”
婦人勉力一躬。
丁歲安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最終卻道:“一定等我。”
申時末。
丁歲安等人進城......陳輔宸竟將幾人安排進了官舍歇息。
洗澡的熱湯、可口的飯菜都已準備妥當。
林大富見狀,一直給丁歲安使眼色......大意是,看吧,我說的不錯吧?
陳輔宸,絕對來頭很大!
丁歲安也沒搭理他,抓了一顆饅頭叼在嘴裡,打包了些飯菜,又請陳輔宸借了點銀子,便再度出了城。
回到剛才遇見婦人的地方,她卻沒了蹤影......
在周圍轉到黃昏,也沒尋見人,丁歲安隻得返回。
回到懷豐府官舍,緊接便聽到一個爆炸消息......
“鎮國公殉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