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賣小靈通的緣故,我知道一些小靈通號碼的小秘密:分配給學校的號碼,前四位數基本都是相同的,差異在於後三位數。如果不是空號,大概率便是某一位大一新生的電話號碼。比如我的尾號是485,那麼485前後數幾位,基本都是某個男生或女生的電話號碼。這帶來的好處便是,我們可以通過隨機“丟魚餌”——打電話或發短信的方式,找到某一位異性同學,然後想辦法從陌生人,變為朋友,甚至戀人。
於是,晚上閒來無事的時候,老臟和王文彬便攛掇我各種打電話和發短信。接電話的如果是男生,就趕忙說打錯了,然後掛斷;如果接電話的是女生,就沒話找話,隻要對麵女生不嫌煩,就想法設法跟人家套近乎。一次兩次熟絡了,覺得脾氣也不差,就約見麵。麵見如果覺得長得還可以,就進一步發展關係。
短信也是類似的操作,不過短信的效率還是太低,100條短信發出去,回複10個就不錯了。而10個當中,至少有5個會問:“你是誰?”,為了確定男女,你至少還要多發23條短信,或者打1次電話。而這,才隻是第一步。
通過這種方式,我確實麵見了23位女生,不過麵見完,基本都是“見光死”——要麼對方把我拉黑,要麼我把對方拉黑。一來二去,我便覺得無趣,不再繼續玩了。老臟和王文彬卻仍舊興致勃勃。因為不花錢,便拿著我的小靈通,各種瞎試。每跟一位“話友”見麵,回來便評頭論足一番。在被一個既矮且胖的女生戲耍之後,老臟和王文彬才終於打破幻想,回歸現實,從此再不玩這種遊戲。
打電話多少有暴露隱私的風險,而選擇網聊就沒有這種顧慮了。
大學時期,網吧生意正紅火,圍繞著中區校園,便有35家網吧,分布在中區西邊的道路兩側。學校裡也利用“近水樓台”資源,在教學樓裡開辟出12個教室,經營起2家網吧。相較於校外網吧設施齊全、網速快以及電腦配置先進,學校網吧的上網環境就差很多了。因為多是學校閒置或淘汰的電腦,無論網速還是電腦配置,均比校外網吧差不少。不過優點在於,距離宿舍近且網費便宜,聊個天、看個電影、玩個小遊戲還不成問題。如果想玩大型單機或網遊,那隻能去校外網吧了——這恐怕是多數學生選擇校外上網的主要原因,儘管校外的網費略貴。
校外網吧不限時,24小時營業,而學校的網吧限時營業,通常是早10晚9。這無疑進一步阻礙了大家去學校網吧上網的積極性——9點正是精力旺盛的時候,因為宿舍管理寬鬆,11點前睡覺都是稀罕事。
QQ之外,博客剛剛開始流行,我也趕時髦注冊了博客。在寫博客變成大學愛好以前,聊QQ仍是我去網吧的最主要訴求。
QQ的注冊流程比較簡單,起名和個人資料也可以很隨意,不用擔心隱私泄露。想尋找異性網友,可以通過條件搜索,比如地址、性彆、年齡等。
因為信息真假難辨,難免“貨不對版”:明明搜的“石河大學”,結果一聊天,發現是奎屯或其他地方的網友;頭像是女性,實際很可能是男生;寫的25歲,實際上可能已經30歲了;另外,照片變“照騙”也很普遍。
當然,因為是匿名,不中意,可以隨時拉黑或刪除好友,不需要有什麼心理負擔。
遇到投機的網友,也會彼此請求視頻聊一下。視頻聊天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消除對長相的認知偏差,但更多時候反而會帶來反麵效果——因為破壞了對彼此的美好想象,所以我每每後悔跟對方開啟視頻聊天。
我曾寄希望於通過QQ聊天,找到合適的異性對象,如果能發展成為男女朋友,當然是最好的。然而,結果往往不儘人意。
與之相反,在結交女網友方麵,老臟卻經驗豐富,每每能遇到同校的女生,這不禁使我既好奇又羨慕。
常聽他講,高中時,有個同班女孩如何對他愛得死心塌地,現在即便未能上同一所大學,也每每惦念有加,時時打電話或QQ留言。倒是老臟對人家的愛意愛答不理,多次提出分手。不知道老臟是薄情寡義,還是的確不喜歡那個女孩。
9月底的一個夜晚,老臟約了同校文學藝術學院美術專業的一個女網友見麵,並拉上我、波波及王文彬三人。說是為了向我們傳授經驗,但更多還是為了顯擺自己有多能耐。據說,女孩要帶兩個姐妹一起,這也給我們這些“單身狗”製造了新的契機。
見麵的地點約在運澤食府門前。想象著幾個女孩會是什麼長相,有沒有機會發展關係,便越發激動起來。結果碰麵之後,卻發現隻有女孩一人。
“你是魚塘?”老臟上下打量著眼前這個身材高挑、長相溫柔,穿著寬鬆牛仔褲,梳著一條馬尾的女生。
“對,你是流星?”女孩反問。
“是的,是的。”老臟大笑著,“你同學沒跟你一起?”
“沒有。她倆臨時有事,說不來了。”女孩笑著回複。
聽她這麼一說,我不免為女孩的“單刀赴會”感到欽佩。
彼此打完招呼,老臟便約著去中區西邊不遠處的一個音像租賃店,說一起看電影。女孩猶豫了一下,但架不住老臟攛掇,同時覺得人多不會有事,便答應了。
沿中區馬路往西走,路過網吧和圖書租賃店,路口左轉,前進200米左右,便來到一家“興隆音像租賃店”。說是租賃店,其實也經營觀影業務。
店麵不大,招牌有些昏暗,進去之後,沿著樓梯上到二樓,便來到一個小包間。小包間有一台大屁股彩色電視,頂部有一台DVD機,旁邊散放著幾盒光盤。電視正對麵有一排鬆軟的長條沙發,五個人擠擠剛好可以坐滿。王文彬上前去,查看光盤的電影名稱。談笑間,老臟和魚塘已然十分熟絡,不等放片子,老臟便一手搭在女孩的右肩上,然後將女孩往自己懷裡攬,仿佛已是親昵的愛人。對於老臟的動作,女孩多少有些吃驚,微皺下眉,隨後仍強顏歡笑。
我被老臟的舉動嚇了一跳,本以為女孩會生氣,結果發現女孩除了有點惶恐過度,好像並沒有太在意。
“老臟想看什麼?”王文彬撥弄著幾張光盤。
“我隨便!”老臟笑著轉向旁邊的女孩,“你想看什麼?”
“《瘋狂的石頭》吧。”
“這裡沒有。”王文彬撇撇嘴。
“走,下樓問問老板。”老臟鬆開女孩,起身往外走。
“波波,你陪魚塘在這等著吧!”老臟轉身對波波擺擺手。於是,起身的波波,隻好重新坐回到沙發裡。我和王文彬則陪老臟下樓。
“今晚彆讓魚塘回去了,找個酒店咋樣?嘿嘿!”老臟得意地笑道,不知道是開玩笑還是真有非分之想。我和王文彬隻當是前者,於是也跟著笑起來。然而,我越想越覺得不對勁,隱隱中有種不祥的預感。頓時一個念頭閃過我的腦海,借口“手機落在屋裡了”,便不顧走在前麵的王文彬和老臟的詫異,三步並作兩步,折返回二樓的小包間。
推門進來,發現波波正跟魚塘開心地聊著。我擔心老臟上來,同時又擔心波波阻攔我的行動,便找個借口把波波支出去:“波波,老臟叫你下去。”
“叫我下去乾啥?”跟魚塘聊著正開心,聽說老臟讓他下去,波波有點不情願,不免撇撇嘴。
“走吧。”波波起身走到門口,見我沒動,轉身跟我說:“一起下去吧。”
“我手機落屋裡了,我找找,你先下去吧。”我笑著說。
“好吧。”說完,波波獨自一人下樓去。
見屋子裡沒其他人了,我趕忙關上門,然後一個箭步衝到魚塘跟前。
魚塘被我的激動嚇了一跳,身子下意識地往回縮了縮,眼睛也頓時警覺起來。
“趕緊給你朋友打電話,讓她們來接你。”我迅速從口袋裡掏出小靈通,塞到魚塘手心裡——沒想到,小靈通這時竟然派上了大用場。
魚塘的表情由驚訝到驚恐,繼而意識到了什麼,不惶多問,便迅速撥通了電話。
“喂,龍濤嗎?我現在中區西邊的興隆音像租賃店,你趕快過來接我一下吧……”魚塘對著電話,焦急地說到,“哎呀,彆問那麼多了,沿著科技一條街往西走,然後左拐,走大概200米就能看到……我不跟你多說了,你趕快過來呀!”
我走到門口,打開一條縫,朝樓梯看,見沒有人影上來的跡象。此時我腦海中閃過一個更為大膽的念頭:“帶魚塘離開這裡!”於是,迅速走到魚塘跟前,接過她還回來的電話,便拉上她的胳膊,往門口走:“趁他們沒回來,你趕緊走吧。”
一樓櫃台接待處,老臟一行三人,背對著樓梯口,正在跟老板大聲的聊電影,老板則背對著三人從影碟架子上翻找影片。大門正對著樓梯口,我和魚塘屏住呼吸,躡手躡腳地下到一樓,然後小心翼翼地踱到門口,輕聲推開合葉門。
隻聽“吱嘎”一聲,大門被拉開。這聲音把我倆嚇了一跳,我的心禁不住跳到了嗓子眼,魚塘也瞪大了雙眼,嘴巴差點叫出來。
側身向老臟他們望去,幾人正在興頭上,似乎沒注意到剛才的響聲。我長舒一口氣,魚塘也趕緊捂胸口。待門打開一條大縫之後,我和魚塘便迅速躋身出去,來到夜晚燈火通明的城市。
暫時安全了,我長舒一口氣,魚塘也從緊張和驚嚇中恢複過來,花容失色的臉龐稍作調整,便對我露出感激的微笑。似乎要說些什麼,然而欲言又止。
我意識到魚塘尚未脫離危險,稍作停頓,便催促她趕緊回宿舍,最好跑起來,越快越好。魚塘也不遲疑,借著夜晚明亮的燈光,向學校的方向急急跑去。燈光明亮,加上前麵不遠處有她的同學在接應,因此我並不十分擔心,反而有種“英雄救美成功”的輕鬆和激動。
再次推門回到音像租賃店,我的心情已不似剛才那般緊張了。剛進入大廳,老臟三人正好拿著幾張影碟,朝樓梯口走過來。
“你咋出去啦?”老臟問。
“剛才在屋裡沒找到手機,我以為掉外麵了,就去找了找。”
“找到了沒?”王文彬接著問。
“找到了,原來在我屁兜裡,白瞎找了半天,哈哈!”
“你個麥比,說你什麼好呢!”老臟略帶嘲諷地說著,然後便邊沿著樓梯,帶著大家一起回到剛才的小包間。
“哎,人呢?”麵對空無一人的小包間,老臟很是納悶。
“會不會因為咱們人多,把人家嚇跑了,哈哈!”王文彬開玩笑說。
“剛才我跟魚塘聊得還挺投機的,唉,可惜了!”波波撇撇嘴,惋惜道。
“好像是回學校了,剛才我在外麵看到她了。”此時我若默不作聲,實在有些過於蹊蹺。
“咳,沒事,她走她的,我們玩我們的,今天本來也不全是為了見她,她還不是我的菜。隻是沒見到她的同學多少有點可惜……”
原來,是我誤會了老臟!不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雖然是虛驚一場,但也希望魚塘能夠“吃一塹長一智”。
我們四人麵麵相覷,既來之則安之,沒了女生,反而不用太過束縛,索性買點花生、瓜子,再加上幾罐啤酒,一邊吃喝,一邊看電影,很是優哉遊哉。
宿舍11點關門。看完一部《瘋狂的石頭》,時間已經接近10點三刻了。第二天是周六,老臟建議在外麵包夜看片,不回宿舍了。但我有點困,不打算奉陪了。波波也有點累,打算和我一起回去。
隻剩老臟和王文彬,兩人麵麵相覷,頓感無趣,在解決掉最後半瓶啤酒之後,也跟著我們一前一後出了音響租賃店。
深夜的燈光柔和明亮,照徹的城市一層光暈的霧氣。遠處的山巒灰蒙蒙的像是一幅潑墨山水;馬路上的車少了許多,偶爾幾輛劃破夜的寂靜,紅色的尾燈仿佛兩隻眼睛,穿透夜色,久久注目。路邊的書店和飯館陸續關門了,網吧則燈火通明。中區西門的雜貨市場早早便關門熄燈了,此時烏黑一片。
我們一行四人沿著馬路,回到科技一條街——最熱鬨的地方,此時人煙也很稀少了。校園的路燈孤獨的亮著,將校園的寧靜打上詩意的韻腳。宿舍樓的燈光稀稀疏疏,映照著充實的一天。
來到5號宿舍樓的時候,剛好趕上樓管阿姨準備鎖門,我們緊跑兩步,來到空無一人的宿舍小院。
不同於中學,大學宿舍通常是無人催促熄燈的,什麼時候熄燈,全靠學生自覺。假如有人在宿舍開燈熬夜,也是沒人管的,更不會受到什麼警告或懲罰。不過為了督促學生早點休息,周日至周四,宿舍晚上12點以後,會準時斷網,想要熬夜上網,隻有去外麵的網吧了。
睡前大家又閒聊了半小時。12點已過,便自覺地熄燈睡覺了。
今晚見網友的這一個小插曲,並沒有在四人心裡留下太多痕跡。而老臟和“魚塘”,也很“默契地”互相斷了聯係,好像從沒認識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