針對兒女的終生大事,或許全天下的父親都會有不一樣的態度,江雲禮自然也無法免俗。
對於兒子的婚事,他雖然操心,但更多的是一種期待。他希望兒子能找到一個相知相守的伴侶,共同承擔生活的風雨。
然而,當這份心情轉移到女兒身上時,卻化作了難以割舍的牽掛。他固然希望女兒能多見見世麵,卻也害怕那紛繁複雜的世界會過早地侵蝕了她的純真與美好。
直到那日,一直被他捧在手心裡的女兒突然告訴他,自己想結婚了……
就那一瞬,他清楚地聽到了自己的心碎掉的聲音。
對於女兒正在交往的男朋友,他當然是熟悉的,那是她的領導,是雲城電視台的副台長,一個謙遜有禮的男人。
坦白來說,他對那個孩子還挺有好感的。
隻是,他想不明白,兩人明明也沒交往多久,怎麼突然就走到談婚論嫁的地步了呢?
出於私心,他並不願這麼早就把女兒嫁出去,也就沒有答應。
可是,就是這樣一個平平無奇的決定,卻引來全家人質疑,就連陸勉話裡話外都在試圖勸說他應下這門婚事。
基於這樣的情況,江雲禮自然不會天真的以為這事兒沒有隱情,但不管他怎麼問,愣是沒有一個人敢告訴他真相。
這一來二去的,倒是把他磨得越發焦躁,那樣洶湧的情緒仿佛夏日午後突來的暴風雨,明明早已蓄勢待發,卻仍竭力維持著表麵的平靜。
“說吧,你們到底有什麼事瞞著我?到底有什麼是我不配知道的?”
“江先生,你就相信我吧,我們真的沒有刻意在隱瞞什麼”
“是嗎?那你告訴我,你為什麼一定要堅持這麼早就把禾兒嫁出去?”
“………”
江雲禮原本就因為所有人不約而同的隱瞞有些生氣,現在又看愛人一臉的沉默,像是壓根不準備跟他解釋,這心裡的無名火愣是越燒越旺。
但他又不想跟他吵架,便隻能硬生生地憋下心頭起伏不定的情緒。
“罷了,不想說就不說吧,我不問就是了”
話音未落,男人轉身便欲離開,那背影透著一股無法言明的落寞與決絕。
陸勉見狀輕歎一聲,眼中閃過一抹複雜的神色。
“不是我們不願告訴你,隻是這其中的緣由太過複雜,我們怕你知道了著急,更怕你難過”
“難過?還有什麼能比看著女兒匆匆嫁人更讓我難過的?我不過是想知道一個真相,這個要求……很過分嗎?”
“不,當然不過分。我可以告訴你,但你要答應我,無論之後聽到什麼,都要冷靜。”
“好,你說,我聽著”
陸勉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小心翼翼地將正在氣頭上的愛人扶到了沙發上,又讓兒子將他平時吃的藥拿了過來,直到親眼看著他把藥服下,這才緩緩開口,語氣裡滿是凝重。
“其實,禾兒之所以著急跟她男朋友結婚,是因為,她……懷孕了………”
聽到這話,江雲禮手中的水杯驟然摔落,臉色頓時變得煞白,許久都說不出一句話。
陸勉原本都已經想好了該如何應對江雲禮後續的質問,隻是,他卻不曾料到,男人竟會是這般反應。
“你……你說句話啊,彆嚇我,求你了,你有什麼想知道的,我……我都可以告訴你,你問我,你問我就好了,彆這樣……”
然而,男人卻像是沒有聽到一般,隻是呆呆地坐在那裡,目光空洞地望著前方,許久之後,他才撐著站起身來,一步一步地挪向臥室。
見此場景,陸勉頓時也著急起來,連忙起身跟了上去,一邊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他的神色,一邊試探著開口
“是累了嗎?我陪你睡會兒好不好?”
“……”
“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待著,讓我陪你一起,好不好?”
聽著愛人焦急的語氣,年長者終於停下了前行的腳步,卻也並未轉身,隻是用沙啞的聲音緩緩說道
“讓我靜一靜,好嗎?”
“……好”
臥室房門緩緩合上,隔絕了外界的一切喧囂,似乎也將他們的心悄然拉遠。
陸勉心裡著急卻也束手無策,隻能無助地站在門外,聽著門內時不時傳來沉重的呼吸聲,心中五味雜陳。
臥室內,江雲禮背靠著房門,緩緩滑坐到地上,雙手掩麵,淚水無聲地從指縫間滑落。
作為父親,他當然知道自己無法一直為女兒遮風擋雨,總有一天,她會長大,會擁有自己的家庭,會獨自麵對生活中的種種挑戰。
隻是,這一切似乎來得太快了些,快得讓他措手不及。
他無法接受這個突如其來的事實,那個曾經在他懷裡撒嬌、在他肩頭哭泣的小女孩兒,轉眼之間竟要為人妻為人母,而他,卻是在這一切即將塵埃落定之時才後知後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