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張夢雨,你到寢室了嗎?”我躲在公交站台的影子裡打電話,話筒裡傳來輪胎碾過減速帶的顛簸聲。
“還沒呢,堵在隧道口了!”她的聲音被電流扯得七零八落,背景裡混著汽車鳴笛。
“那你快點!”我踢了腳路邊的石子,書包帶子勒得肩膀生疼,“我作業全落教室了,再不去補就得熬夜!”
“知道啦知道啦!”電話掛斷前,我聽見她喊了句“司機師傅開快點”。
瀝青路被曬得發軟,我扛著背包往學校走,路過超市時,冰櫃“嗡”地響了聲,突然想起書包裡的桂花糖——糖紙在高溫下肯定皺成一團了。
“張夢雨一時半會兒到不了……”我摸出褲兜裡的鑰匙,金屬片還留著王少掌心的溫度。轉身拐進公寓樓陰影時,夕陽正把走廊地磚染成流動的蜜糖色,門牌在光影裡忽明忽暗。
王少應該在家吧?我踩著樓梯拐角的光斑上三樓,指關節剛碰到防盜門就頓住——門板縫隙裡沒透出往常的暖黃燈光,連貓眼都蒙著層薄灰。指節叩在冷軋鋼板上,"當當"聲在走廊裡空蕩地彈回來,驚得牆根電表箱的鐵皮都跟著顫了顫。
鑰匙擰開門的瞬間,一股陳灰味撲麵而來。客廳窗簾拉得密不透風,我摸索著按亮玄關燈,燈泡“滋啦”閃了兩下才亮。沙發扶手上搭著件眼熟的皮衣,可地板縫裡卡著的薯片袋、茶幾上落了厚灰的可樂罐,都像被按了暫停鍵的電影場景。
“我去……”我把行李砸在沙發上,書包裡的桂花糖已經發軟,趕緊塞進冰箱冷藏室。推開窗戶的刹那,蟬鳴猛地灌了進來,把窗簾吹得鼓成帆——陽台上的晾衣架空蕩蕩的,隻有洗衣機蓋虛掩著,裡頭堆著團眼熟的襯衫,還是周六大合唱換下來的。
廚房裡的水槽堆著油乎乎的碗碟,筷子筒裡插著三支一次性筷子;臥室地板上散落著幾張我看不懂的場子排班表;浴室玻璃門蒙著米黃色水垢,空了的洗發水扁瓶斜靠牆角,按壓泵頭掛著半乾的膏體,地漏邊堆著團纏成球的臟毛巾。
我盯著滿屋子的狼藉,太陽穴突突直跳,先把洗衣機裡硬邦邦的衣服全部倒出來——滾筒裡滾出顆紐扣,掉在瓷磚上叮當作響。洗衣液倒下去的瞬間,灰色泡沫裹著汗味和灰塵湧上來,我站在水槽邊刷碗,鋼絲球刮過瓷盤的聲音刺得耳膜發疼。擦茶幾上的可樂漬時,指甲摳起桌角乾涸的黏狀物,底下露出塊被磨花的木紋。
最後一潑臟水倒下去的瞬間,暮色已經漫過陽台欄杆。晾衣繩上的衣服滴著水,領口鬆脫的線頭在晚風裡晃蕩。廚房水槽擦得能映出燈泡的光,碗碟摞得整整齊齊;臥室地板拖得發亮,排班表被疊成一摞壓在茶幾上;浴室玻璃門刮掉水垢後,能看見外頭漸濃的夜色,地漏邊新換的垃圾桶裡,堆著揉成團的臟毛巾和空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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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發上堆著疊得方方正正的襯衫,王少亂扔的皮衣被掛在玄關衣架上,袖口的破洞在燈光下顯得突兀。我直起腰時撞到茶幾,抽屜滑開條縫——裡麵全是沒拆封的一次性打火機,碼得像座小型軍火庫。
“媽呀,累死我了!總算收拾乾淨了!”我癱在沙發上,電扇吱呀轉著,吹得額發亂飄。“臥槽!熱死我了!”後背黏著沙發布料,我踢開腳邊的水桶,濺出的水在地板上洇出暗痕。
“老王,你欠我的!”我衝著空屋子喊,聲音在乾淨的客廳裡打了個轉。“得給我勞務費!”玄關衣架上的皮衣晃了晃,袖口破洞像在無聲發笑。電扇把窗台上的小擺件吹得輕響,我閉著眼哼唧:“這小子,回來準得嚇一跳。”
累得眼皮發沉,不知不覺就靠在沙發上睡著了。夢裡還在數那包桂花糖,想著王少一個人肯定吃不完,孫夢和郭玉宸都得分點——畢竟杭州的桂花糖,不是隨時能買到的。
“叮鈴鈴——”手機在沙發縫裡瘋響,我手忙腳亂摸出來,屏幕亮得刺眼。“喂?”聲音還帶著剛醒的黏糊。
“肖靜!你人呢?”張夢雨的嗓門像炸開的炮仗,“等你半天了!晚自習都開始十分鐘了!”
我“噌”地從沙發彈起來,電扇吹得衣角亂飄:“來了來了!馬上到!”掛了電話才發現,窗外夕陽早沉下去了,天已經擦黑。
衝進衛生間洗了把冷水臉,鏡子裡的人頭發亂糟糟的。打開冰箱拿出桂花糖,我數了數,留三包給王少——連我原想留的那包也塞進去了,剩下七包正好分給朋友們。最後從自己那包裡捏了幾顆揣進褲兜,糖紙硌著大腿,甜香混著洗衣液的味道飄出來。
隨後又將沙發上的水桶提到浴室放好,抓起書包往門口衝時,瞥見茶幾上王少的排班表被風吹到地上。我彎腰撿起來,順手塞進他皮衣口袋——這混蛋,等他回來,先讓他把勞務費結了,再看這糖夠不夠抵一半。
背著書包拎著行李,順路把垃圾袋扔進樓下的鐵桶,塑料摩擦聲在暮色裡格外響。我拔腿往學校衝,書包帶勒得肩膀生疼,手提袋裡的傘骨硌著膝蓋,一路撞開好幾棵行道樹的影子。
教學樓的燈亮得晃眼,我噔噔噔爬上四樓,鞋底在走廊瓷磚上打滑。推開教室門的瞬間,粉筆灰混著悶熱的空氣撲麵而來——老師的座位空著,前排同學在抄作業,後排有人低頭刷手機,筆尖劃過紙頁的沙沙聲漫在寂靜裡。
“肖靜,你在乾嘛?”張夢雨猛地轉過頭,筆還夾在耳朵上。
我把行李“咚”地砸在課桌上,震得沈欣穎的練習冊“啪嗒”滑到地上。坐進椅子時後背黏得發慌,t恤濕了大半,我抹把額角的汗,從抽屜裡拽出作業本往桌上一攤:“有事耽擱了。”
指尖剛碰到筆,褲兜裡的桂花糖硌得大腿發麻,甜香混著汗味絲絲縷縷飄出來,在安靜的教室裡像顆偷偷炸開的小糖球。
我抓起行李往王傑桌上一扔,帆布帶掃過桌麵,“哐當”帶倒了他的塑料杯,桌子跟著晃了兩晃。
“借個地兒。”我含混地嘟囔著,從褲兜摸出顆桂花糖塞進嘴裡,糖紙脆響在安靜的教室裡格外清晰。“開始戰鬥!”舌尖頂開糖塊,甜香瞬間漫開。
我深吸一口氣,把作業本推到桌沿,筆尖在紙上戳出個小坑。前排張夢雨的馬尾辮晃了晃,後排有人輕輕嗤笑,可我顧不上抬頭——筆鋒在練習冊上飛跑,墨水暈開的速度趕不上思路,連桂花糖在嘴裡化沒了都沒察覺,隻盯著一道大題較勁,心裡隻有一個念頭:今晚必須把這堆作業啃完!
我去,怎麼這題目這麼難?筆尖在草稿紙上劃了半天,墨跡暈成一團黑。我手忙腳亂往嘴裡塞糖,糖紙“刺啦”響得格外清楚,甜膩的味道漫開,腦子卻像被漿糊黏住,公式在眼前打轉轉。
“這步驟不對啊……”我咬著筆杆嘀咕,又摸出顆糖剝開,糖粒滾進嘴裡時,忽然聽見後排有人輕笑。抬頭瞥見沈欣穎正彎腰撿筆,目光掃過我的草稿紙,嘴角偷偷彎了彎。我趕緊低下頭,把糖嚼得咯吱響,心裡憋著股勁——就算題難,嚼著糖也得啃下來,總不能讓作業拖到明天。
下課鈴“叮鈴鈴”炸開,教室裡瞬間湧起動靜,椅子腿蹭著地麵“吱呀”響。
“肖靜,你去杭州玩了啊!”孫夢像陣旋風衝過來,一屁股坐在王傑的空位上。
“嗯。”我筆尖沒停,草稿紙上的輔助線畫得歪歪扭扭。
“帶了什麼好吃的?”她湊過來嗅了嗅,眼睛盯著我手裡的糖紙,“你在吃什麼?桂花味的?”
“哦哦對!”我這才想起分糖的事,手忙腳亂從書包側袋掏出一包遞過去,“這個給你,可甜了——趕緊收著,彆聲張,等下都來搶。”
孫夢笑嘻嘻接過去,飛快塞進自己課桌縫裡,還拍了拍:“謝啦!”
我數了數剩下的六包,心裡盤算著:郭玉宸、秦雨……路過二班時,腳步頓了頓——楊可安也得給一包,誰讓他是我男朋友呢。
糖紙在兜裡沙沙響,走廊裡的風帶著晚自習的粉筆灰味,混著點桂花甜,倒像把杭州的秋天也帶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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