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他鬆開環在我腰間的手臂,掌心順著衣料滑到我手腕,輕輕一拉便帶起我的身子,“晝夜溫差大,這風吹在身上有點涼了。”
我被他拽著站直,膝蓋在地上壓出的麻意順著腿骨往上竄,剛站穩就下意識往他身邊靠了靠。他垂眸看我時,我得仰著脖子才能對上他的視線,路燈的光從他肩頭斜斜打下來,在我臉上投下片小小的陰影。
“你冷不冷?”他問,聲音裹在風裡落下來,帶著點低低的共振。
“冷。”我往他懷裡縮了縮肩膀,指尖無意識地揪住他衣服的下擺,布料被攥出幾道褶皺,聲音裡摻了點被凍出來的軟糯,像顆裹了蜜的糖球,“阿洛……你……你好高啊……”
說著故意掂了掂腳,帆布鞋的鞋跟在水泥地上磕出“嗒”一聲輕響,頭頂也隻堪堪碰到他的胸口,鼻尖蹭到他純棉t恤的布料,底下是硬邦邦的輪廓,帶著體溫的熱度,像抵著塊曬過太陽的石板。
心裡默默比了比——和老王站一起也是這樣,鼻尖同樣夠不到對方的肩線,隻是王少好像比他矮個兩三厘米。上次看到他們麵對麵站著,一個穿白色,一個穿黑色,竟像從同一麵鏡子裡走出來的,連脖頸處凸起的喉結、抬手時小臂繃緊的線條都有幾分相似。
我剛認識王少的時候,真的偷偷懷疑過他們是不是失散多年的雙胞胎兄弟。那時王少他彎腰伸手拉我時,我仰頭看清他麵容——嘴角右邊那顆小小的梨渦陷進去,竟和詹洛軒每次笑起來時,臉頰上那道括號似的紋路重合了一瞬。
尤其是眼角那點向下的弧度,像用同一隻筆畫出來的,連笑起來時眼尾挑動的頻率都差不多。
隻聽他低笑一聲,那笑聲像浸了溫水的棉花,軟乎乎地落在耳邊。彎腰時帶起陣溫熱的風,混著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把晚風吹來的涼意都驅散了大半。掌心突然覆在我頭頂,輕輕往下按了按,力道鬆鬆的,像在揉一隻撒嬌的貓:“嫌我高?”
“不是,”我慌忙搖頭,後腦勺的碎發掃過他的掌心,帶起一陣微癢的麻意,“是……是我抬頭看你,脖子會酸。”
說著還故意梗了梗脖子,做出酸脹難耐的模樣,指尖卻偷偷揪住他t恤下擺,把布料攥出個小團。
他指尖在我發頂打了個轉,突然俯身更近些,鼻尖幾乎要碰到我的額頭,連呼吸都纏繞在了一起。
“這樣呢?”他的聲線壓得極低,帶著點煙草燒儘後的微啞,像大提琴最低的那根弦被輕輕撥動。
“這樣……這樣就不酸了。”我結結巴巴地說。
“是麼?”他眉峰微挑,唇角勾起的弧度裡藏著幾分了然的促狹,“那看來,縮短距離倒是良方。”
“那……那你這樣彎著腰,會不會累呀?”我望著他繃緊的肩線,聲音軟軟的,帶著點小心翼翼的關切,“我下次找個台階站著跟你說話好不好?這樣你就不用總低著頭啦。”
話音剛落,就轉身往圍欄邊的台階跑。
那台階是大理石砌的,被雨打濕後泛著光,我三級並作兩級跳上去,站穩後得意地朝他抬下巴——這下視線剛好平齊他的唇線,連他唇角揚起的弧度都看得一清二楚。
詹洛軒直起身時,指尖揉了揉後腰,走到台階前仰頭看我,眼底的笑意像化不開的蜜糖:“嗬嗬嗬嗬嗬……”尾音拖得長長的,帶著被逗樂的縱容,“站這麼高,台階滑,待會兒摔了可怎麼辦?”他伸出手,掌心朝上懸在我麵前,語氣裡藏著不易察覺的緊張,“聽話,下來。”
我正想反駁“才不會摔”,腳邊不知被什麼絆了下,身子猛地往前傾。驚呼還沒出口,就被他穩穩接住——他竟直接伸手將我橫抱了起來,手臂穿過膝彎時,指尖還輕輕捏了捏我的小腿肚。
我被他抱在懷裡,臉頰貼著他溫熱的胸口,t恤下的心跳聲震得我耳朵發麻。剛才好不容易爭取到的“平等高度”瞬間崩塌,反而比平時離地麵更遠了些。想掙紮著下來,卻被他摟得更緊,隻好氣鼓鼓地捶了下他的肩膀:“放我下來!這樣更不公平了!”
他低笑出聲,抱著我往寢室樓走,腳步穩得像踩在平地上,t恤的棉料蹭著我的臉頰,帶著點陽光曬過的暖意:“哪裡不公平?現在你不用抬頭,我不用彎腰,剛好。”
我往他懷裡又縮了縮,手環得更緊些,聲音軟得發黏:“可是這樣你胳膊會不會酸呀?我其實……其實可以自己走的。”
他低頭在我發頂輕輕按了按,胸腔的震動透過布料傳過來,像春日裡溫和的鼓點:“不酸。”
晚風卷著玉蘭花瓣掠過鼻尖,甜香混著他身上的皂角味,纏得人心裡發慌。我望著他繃緊的下頜線,眼睫輕輕顫動,裝作被風吹得眯起眼,手心卻悄悄攥緊了他的衣領。
唉,要磨好這把刀,終歸要付出代價的。刻意放軟的語氣、恰到好處的依賴,還有此刻藏在乖巧表情下的算計,都是早就備好的籌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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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抱著我的手臂那麼穩,掌心的溫度透過薄薄的衣料滲進來,連呼吸都帶著讓人安心的節奏。詹洛軒是我好朋友啊,是會在我考試失利時默默遞來錯題本、會在我淋雨時把傘往我這邊傾大半的人!
指尖無意識地在他t恤上劃著小圈,心裡像被什麼東西堵著。這樣借著他的在意步步為營,是不是太貪心了?剛才在台階上故意晃那一下,看他瞬間繃緊的肩背,明明該覺得得意,此刻卻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澀。
“快到樓下了。”他忽然開口,聲音裡帶著點笑意,“再摟緊點,摔下去我可不接。”
我趕緊把臉埋進他胸口,聲音悶悶的,帶著刻意裝出來的委屈:“才不會摔呢,有阿洛在呀。”
他低笑一聲,抱著我轉過最後一個彎。寢室樓的燈光漫過來,在他側臉投下柔和的輪廓,我望著那片暖光,突然覺得這把刀的刃口,好像不小心劃到了自己。
詹洛軒的發頂蹭著我的指尖,有點刺刺的。我伸手碰了碰,比上次摸的時候又短了些,茬子紮在皮膚上,帶著點剛硬的質感。那個額前總翹著一撮呆毛的小少年,好像真的被什麼東西悄悄偷走了。
可現在,指尖下隻有紮手的寸頭,利落得像他揮拳時不帶半分猶豫的弧度。眼前的詹洛軒強硬得像塊淬了火的鋼,場子對峙時能麵不改色地捏住對手揮來的酒瓶,談判桌上能三言兩語就讓老油條們啞口無言。他肩膀上的肌肉線條越來越清晰,那是能扛起成箱貨物、也能穩穩托住我的力量。
可我卻越來越看不懂他了。
“怎麼了?”他低頭看我,呼吸拂過我的發頂,帶著淡淡的檸檬味,“戳我頭發乾嘛?”
“沒什麼,”我往他懷裡縮了縮,把臉埋得更深,“就是覺得……你的頭發好像又短了。”
“嗯,昨天剛剪的。”他腳步不停,聲音裡帶著笑意,“喜歡嗎?”
我故意往他懷裡縮得更緊,指尖像沒骨頭似的勾住他的衣領,聲音軟得發膩,尾音卻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可是寸頭好紮人啊……”
抬眼時,睫毛故意沾了點水汽,直勾勾望著他:“上次在天上人間,你把那個人的手按在桌上砸,骨頭碎的聲音我都聽見了……”我咽了口唾沫,故意讓聲音發虛,“阿洛,你那時候的樣子,好嚇人。”
說著往他頸窩裡蹭了蹭,鼻尖輕輕掃過他的喉結,帶著點刻意的依賴:“我有時候會想……要是哪天我做錯事惹你不高興了,你會不會也那樣對我?”
手指突然在他胸口輕輕拍了一下,力道不大,卻像小貓撒嬌似的帶著點怯意:“而且你現在肌肉好硬,抱得這麼緊,我都不敢動了……怕你一鬆手,我就摔進那些人堆裡去。”
他果然頓住腳步,低頭看我的時候,眼裡的笑意淡了些,手臂卻收得更緊,幾乎要將我揉進骨血裡。“又在胡思亂想什麼?”聲音沉了沉,帶著點被觸碰逆鱗的不悅,指尖卻輕輕撫過我被風吹亂的發絲,指腹的溫度燙得驚人,那溫柔裡藏著的占有欲,幾乎要漫出來。
“好了,趕緊回去休息吧。”詹洛軒把我放在地上,手還在我胳膊上扶了兩秒,確認我站穩了才鬆開,“好好處理一下傷口,下次我一定隨身帶創可貼。”
我低頭瞅了眼膝蓋,剛才蹭破的地方有點紅,其實不算嚴重。
“知道啦,”我踢了踢腳下的石子,聲音恢複了平時的調子,“你也趕緊回去吧,晚上風大。”
他彎腰看了眼我的膝蓋,指尖在褲子上蹭了蹭,像是想碰又覺得不妥,又直起身往寢室樓門口瞥了眼:“上去吧,我看著你進樓。”
“謝謝你,阿洛。”我衝他笑了笑,嘴角彎起的弧度比平時更軟些。
“傻樣!”他抬手在我頭頂揉了一把,力道不輕不重,帶著點熟稔的隨意,“快走吧!”
我“嗯”了一聲,轉身往樓裡走,帆布鞋踩在台階上發出“噔噔”的響。走了兩步回頭,看見他還站在原地,路燈把他的影子鋪在地上,像塊穩穩的墊子。
“進去啊!”他朝我揮揮手,語氣裡帶著點催促。
我轉回身,幾乎是衝進了寢室樓,腳步噔噔噔踩著樓梯往上跑,推開106寢室的門時帶起一陣風,反手“砰”地關上門,後背抵著門板才長長鬆了口氣,心臟還在砰砰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