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起勺子舀了塊紅燒肉，顫巍巍的肥肉在勺子裡晃悠，醬汁順著邊緣滴在米飯上，瞬間暈開一小片油亮的紅。吹了吹氣塞進嘴裡，牙齒剛碰到肉皮，就覺得那層皮“啵”地化開了，酥爛得不用嚼，肥油混著醬汁在舌尖漫開，香得人眼睛都眯起來。
“媽呀……”我含著肉嘟囔，又趕緊舀了口拌了醬汁的米飯，顆粒分明的米飯裹著濃稠的肉汁，鹹甜交織著滑進喉嚨，“這紅燒肉也太香了吧！”
低頭扒了兩口飯，才發現餐盤裡的米飯看著實在可憐，跟這一大塊紅燒肉比起來，簡直像個陪襯。我盯著見底的米飯，心裡直犯嘀咕：這飯明顯不夠吃啊……不行，得再去打一碗，不，兩大碗才夠！
正琢磨著等會兒怎麼跟阿姨說“多加飯”，最好能讓她給我舀滿滿一大勺，胳膊突然被輕輕撞了一下，力道不大，卻把我的注意力從紅燒肉上拽了回來。抬頭一看，王少端著餐盤站在桌旁，孫夢跟在他身後，兩人都看著我笑，眼裡的戲謔藏都藏不住。
“肖靜，你說你，看到好吃的就忘了我們是吧？”孫夢把餐盤往桌上一放，故意氣鼓鼓地叉著腰，嘴角卻翹得老高，“剛才拽你你不搭理，現在倒好，自己先跑過來享福了！”
“好啦好啦，彆生氣嘛！”我趕緊往旁邊挪了挪，給他們騰出位置，用勺子指了指自己的紅燒肉，“快坐下吃，今天這肉燉得特彆爛，涼了就不好吃了。”
王少在我身邊坐下，餐盤輕輕放在桌上，發出“哢嗒”一聲輕響。他低頭看了眼我堆得像小山的餐盤，又抬眼看我，故意拖長了調子，用那種帶著點奶氣的語氣喊：“姐姐，你怎麼吃那麼多啊？這分量，夠我吃兩頓了。”
“哎呀，你是不知道，”孫夢剛坐下就接過話頭，用筷子戳了戳自己碗裡的糖醋裡脊，一臉“我可太了解了”的表情，“她這段時間一直吃那麼多，不知道她怎麼了。早上倆肉包倆雞蛋，有時候還得加一籠小籠包，中午又吃這麼多，晚上更彆說了，上次我跟她去食堂，她居然打了三份菜還加了倆饅頭！”
我被她說得有點不好意思，撓了撓頭，夾起一塊紅燒肉塞進嘴裡，含混不清地說：“最近……最近可能是在長身體？”說完自己都覺得離譜，忍不住笑了。
其實是練拳太費力氣了——雖然才練了一個星期，每次揮完拳都覺得胳膊要散架，肚子餓得像揣了隻咕咕叫的鴿子。可這話不能說，隻能任由孫夢在旁邊碎碎念。
王少卻像是想到了什麼，突然輕笑一聲，用勺子舀了半勺自己碗裡的米飯，悄悄撥到我餐盤裡：“不夠吃就說，彆撐著。”他的米飯上也澆了紅燒肉醬汁，混進我的碗裡，剛好和我的米飯融在一起。
孫夢“咦”了一聲，眼睛瞪得像兩顆圓溜溜的葡萄，筷子停在糖醋裡脊上方，突然湊近我，聲音壓得低低的，卻帶著點炸毛的興奮：“你們真是……肖靜，你不會是……懷……”
“你有病啊！”我沒等她說完，就伸手在她胳膊上輕輕拍了一下，臉頰“騰”地燒起來，拿起筷子往她餐盤裡戳了戳，“吃你的飯！再胡說八道，糖醋裡脊都給你搶光！”
孫夢被我拍得往後縮了縮，卻笑得更歡了，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好好好，我不說了，不說了還不行嗎？”可她那眼神，分明在說“我都懂”，看得我想把紅燒肉的醬汁抹她臉上。
王少在旁邊低低地笑出聲，肩膀微微顫抖，手裡的勺子卻沒停，默默把自己餐盤裡的排骨夾到我碗裡：“快吃吧，一會兒涼了。”他的指尖碰到我的碗沿，帶著點溫熱的觸感，像在幫我解圍。
我瞪了他一眼，卻還是把排骨塞進嘴裡，軟糯的肉香混著醬汁的甜，突然覺得被孫夢調侃也沒那麼難堪了。倒是王少，剛才那聲笑裡藏著的縱容，比排骨還要酥軟。
孫夢見我們不接話，自己在旁邊“嘿嘿”笑了兩聲，終於乖乖低頭吃飯，隻是偶爾用餘光瞟我們一眼，那眼神活像揣了個天大的秘密，吃得比誰都香。
食堂裡的喧鬨聲漫過來，混著飯菜的香氣，我扒著碗裡混了王少那份醬汁的米飯，突然覺得這樣吵吵鬨鬨的午餐，比任何山珍海味都要對胃口。
孫夢大概是覺得“看破不說破”更有意思，接下來吃飯時沒再亂開玩笑，隻是那眼神總在我和王少之間打轉，像揣著顆會發光的糖，憋得滿臉都是笑。
我被她看得不自在，索性埋頭苦吃。紅燒肉的醬汁拌著米飯，每一口都香得眯眼睛，王少夾給我的那塊排骨燉得尤其爛，輕輕一抿肉就脫骨，連骨頭縫裡都浸滿了味兒。
“慢點吃，沒人搶。”王少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他伸手抽了張紙巾遞過來，“嘴角沾到醬汁了。”
我接過來胡亂在嘴角擦了擦，白色的紙巾上立刻印出一小塊琥珀色的印子。剛要把紙巾丟進旁邊的垃圾桶，就見王少拿起我的餐盤，用筷子小心翼翼地把裡麵番茄炒蛋裡的番茄塊都挑了出來，一個個夾到自己盤子裡，動作輕得像在擺弄什麼易碎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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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肖靜……”孫夢的聲音突然拔高，又猛地壓低，眼睛瞪得比剛才看見紅燒肉時還圓，筷子懸在半空，活像發現了新大陸。
“又咋啦？”我嘴裡還含著半口米飯，含糊不清地問。
“你倆這也太……太旁若無人了吧！”孫夢用氣音說，手指在我和王少之間來回指了指，“挑菜這種事，隻有我跟我媽才會乾！”她的眼睛裡閃著八卦的光，嘴角卻忍不住往上翹，“說真的，你們倆是不是……”
“吃飯都堵不上你的嘴。”我夾起一塊排骨塞進她嘴裡，油汁順著她的嘴角往下滴，把她後麵的話堵了回去。耳根卻像被食堂的蒸汽熏過，悄悄發燙——王少挑番茄的動作太自然，讓人心頭莫名一軟。
王少把挑到自己盤裡的番茄塊一個個吃掉，酸得他眉頭輕輕蹙著，喉結滾動時，能看見脖頸上淡青色的血管。他抬眼看我時，嘴角還沾著點茄汁的紅，像抹了層薄薄的胭脂，語氣卻帶著點不容置疑的認真：“這下沒番茄了，快吃蛋。”
孫夢終於把嘴裡的排骨咽下去，抽了張紙巾擦嘴，眼神在我們倆之間轉來轉去，像在解一道超難的數學題。她“嘖嘖”兩聲，沒再追問，隻是吃飯的速度明顯慢了，筷子在餐盤裡戳來戳去，眼睛卻像長了鉤子，總往我們這邊瞟，嘴角還掛著點“我全都懂”的笑意。
突然，孫夢像被按了暫停鍵似的，手裡的筷子停在半空，眼睛瞪得溜圓，一直抬頭往斜前方看著，嘴裡的糖醋裡脊都忘了嚼。
“乾嘛？吃飯啊？咋了？”我被她看得莫名其妙，嘴裡還嚼著半塊排骨，含糊不清地問。順著她的視線轉頭看過去——食堂門口的光影裡，楊可安正和趙詩雅並肩走進來。
楊可安穿了件最普通的白色t恤，洗得有些發白，領口鬆鬆垮垮的，手插在牛仔褲兜裡，步伐隨意得像在散步。趙詩雅則穿了條粉色連衣裙，裙擺隨著腳步輕輕晃，發尾卷成俏皮的弧度，正仰著頭跟他說著什麼，眼睛彎成了月牙，笑靨如花，聲音清脆得像風鈴，隔著喧鬨的食堂都能聽見幾分甜意。
他們往裡走時，目光隻是隨意地掃過各個餐桌，楊可安的視線落在遠處的打菜窗口，像是在研究今天的菜式，根本沒往我們這邊看。趙詩雅的注意力全在楊可安身上，偶爾抬頭時，眼神也飄向彆處，完全沒注意到角落裡的我們。
食堂裡的喧鬨好像突然靜止了幾秒，孫夢的聲音壓低了八度：“他們怎麼來了……”
“怎麼不能來？”我用筷子扒拉著碗裡的米飯，米粒裹著紅燒肉的醬汁在盤底打了個轉，夾起一大口往嘴裡塞，故意說得漫不經心，“總不能讓人家不吃飯吧？食堂又不是咱們家開的。”
“可是他是你……”孫夢的聲音像被掐住的小喇叭，突然低了下去，眼神往王少那邊瞟了瞟，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