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家名與五人坐到一起,目光灼灼看著江雪瓏:“江小姐說什麼「血色寓言」?”
於是江雪瓏又把自己的看法說了一遍,隨後補充道:“導演選擇讓toato和ouis幸存,是因為toato懷了ouis的孩子嗎?這一代已死,下一代可能還有希望的意思?”
葉橦和張國容聞言都朝譚家名看去,想知道他要怎麼回答。ato和ouis的孩子,或許是下一個輪回的開始,那不是希望,而是更深的絕望。”
這番話讓所有人沉默了。
唯一知道後世發展的江雪瓏,則深深驚訝於譚家名仿佛跳了預言家。
八十年代這批沉迷於日本文化的香港青年,將在九十年代經曆殘酷的時代回旋鏢。
1985年,《廣場協議》簽訂,日元被迫升值,美國做空日本,日本經濟崩潰。
日本夢碎了,不再是理想國。
1997年,亞洲金融風暴,香港樓市、股市崩盤,無數人破產、自殺。
香港夢也碎了,不再是烏托邦。
沉迷於享樂、逃避現實的這一代人,最終被暴力吞噬。
烈火燃儘、青春已死。
而這一代的下一代,也會在新一輪的殖民思想中重蹈覆轍。
不破不立。
“譚導,這些結局背後的意義,你為什麼不在開拍前告訴我們呢?”葉橦不解地問道。
譚家名避開了她的目光,看向那艘在海中浮沉的帆船:“因為……我需要角色們在無知中死去。”
這個回答讓四位主演內心大受震撼。
無知,才最為可悲。
“譚導,我覺得刻在《烈火青春》這部電影裡的時代意義,會隨著時間的推移,含金量越來越大。”江雪瓏誠懇地說道。
令五人沒想到的是,譚家名眼中竟然泛起淚光:“江小姐,說出來不怕你笑話。你是除了編劇以外,第一個理解我的……”
譚家名越說越激動,竟然哭出聲:“我很感動!嗚嗚嗚~”
五人手忙腳亂撲上去安撫這個,差點被投資人踢出局的導演。
夏文夕笑著轉移話題:“譚導,既然你跟阿瓏這麼投緣,不如讓她來我們電影客串一下好了,正好她之前也跟萊斯利和阿湯搭檔過情侶,加入我們豈不是很合適?”
譚家名抹了把臉,淚眼汪汪地抬頭看向江雪瓏:“江小姐願意來客串嗎?”隨即又立馬補充道:“呃……沒有片酬的那種。”
江雪瓏笑了:“我願意。”
譚家名立馬拍了拍屁股上的沙子站起來,恢複了興致勃勃的樣子:“好,我現在就去安排房間讓江小姐留宿劇組,我今晚一定給江小姐想一個好角色來客串,我們明天白天就把它拍掉!”
得了江雪瓏點頭後,譚家名飛快地跑了。江雪瓏看向其餘四人:“你們餓了麼?要不要一起去吃飯?”
哪想到,夏文夕留下一句:“我們兩個就不打擾你們三角戀了。”隨即拉著葉橦也跑了。
江雪瓏看向張國容和湯鎮夜,挑眉道:“三角戀?”她將目光落在湯鎮夜身上,鄙夷道:“湯鎮夜頂多算是我小弟。”
而預料中的反駁聲並沒有響起,自從結局這場戲拍完之後湯鎮夜就跟丟了魂似的,到現在都還沒緩過勁。
江雪瓏和張國容對視一眼,把沉默的湯鎮夜強行帶走了。
……
台風裹挾著暴雨砸向梅窩的窄巷,簡陋的海鮮店裡,燈泡在風中搖晃,投下晃動的光影。
江雪瓏、張國容和湯鎮夜擠在靠窗的角落,雨水拍打玻璃的聲音像某種不安的鼓點。湯鎮夜仍有些恍惚,盯著麵前那碗冒著熱氣的艇仔粥,眼神空洞。
“喂,湯鎮夜。”江雪瓏用筷子敲了敲他的碗沿:“回魂了!”
湯鎮夜遲緩地抬頭,扯出一個勉強的笑:“……沒事。”
張國容給他倒了杯熱茶,推過去:“喝點熱的。”
窗外一道閃電劈過,照亮湯鎮夜蒼白的臉。他忽然開口:“你們說……如果阿邦沒有遊向那艘帆船,會不會還活著?”
江雪瓏夾了一筷子豉椒炒蜆,淡淡道:“不會,導演需要你死。”
湯鎮夜苦笑:“我說的不是電影,我的意思是,如果阿邦是現實中的人,他有沒有可能……活下來?”
江雪瓏放下碗筷看向他:“會。我會救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