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了電話，她看著窗外台北城市的輪廓，心情莫名舒暢了許多。事業的確是最好的鎮定劑。
與此同時，另一邊。
知道今天是租約最後一天的王大為，溜冰場一下班便跨上摩托車，風馳電掣地往家趕。引擎轟鳴著，車速表指針不斷攀升，幾乎要飆到一百八十邁，風聲將他舊夾克的衣袖吹得獵獵作響，路旁的景物飛速向後倒掠。他腦子裡沒什麼具體念頭，隻是莫名地有些急切，仿佛趕著去確認什麼。
摩托車一個急刹，精準地停在小院門口。他抬腿一跨下了車，一邊快步往裡走，一邊摘下沉重的頭盔。
院門緊閉著。他推開，院子裡靜悄悄的，不見小翠和阿美的身影，隻有那畦香菜和豌豆尖似乎剛被澆過水，葉片青翠欲滴，比往日更顯精神。
他心頭莫名一跳，幾步跨到房門前，鑰匙插進鎖孔，轉動。
門開了。
客廳裡收拾得異常整潔，所有東西都規整地待在它們原本的位置上。陽光從窗戶斜射進來，照亮空氣中緩緩浮動的細微塵埃，一種過於空曠的寂靜瞬間包裹了他。
他愣在門口，有種一腳踏空的感覺。“還是回來晚了……”這個念頭下意識地冒出來。隨即，一絲清晰的失落感漫上心頭——她竟然連聲告彆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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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有些茫然地在空蕩的客廳裡掃過，最後定格在桌子中央那隻熟悉的白瓷茶杯上。茶杯下麵，似乎壓著一紙張。
他眼睛驀地一亮，像是黑暗中捕捉到一星微光，幾步走過去，伸手拈起那張紙。
紙張是從筆記本上撕下來的，邊緣還帶著毛糙。上麵的字跡清秀而有力，帶著一種灑脫的行雲流水感。
王大為房東：
下次煮麵的時候，記得摘些院子裡的香菜和豌豆尖一起吃。
江湖不遠，有緣再見。
——租客：江雪瓏
沒有多餘的廢話，沒有矯情的感謝，一如她平時的風格。
王大為捏著這張輕飄飄的紙條，卻覺得它有著不尋常的分量。他下意識地轉頭，窗外那一小片青翠的綠色給小院添了一抹生機，但空落落的房間卻從此少了一抹亮色。空氣中似乎還隱約殘留著一絲她身上特有的、清冽又淡淡的香氣，但也可能隻是錯覺。
他的指尖摩挲著紙條的邊緣，目光再次落在那三個字上。
江雪瓏。
原來，這才是她的真名。
他低聲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聲音輕得幾乎隻有自己能聽見。兩個字在舌尖滾過，一個冰冷，一個玲瓏，組合在一起，卻奇異地貼合那個看似清冷、實則藏著幾分狡黠和溫暖的女子。
他將紙條仔細折好，放進貼身的襯衣口袋。然後走到院子裡，蹲在那畦香菜和豌豆尖前，伸手輕輕碰了碰濕潤的葉片。除了那張紙條，這大概是她唯一出現過的痕跡。耳邊響起那日她剛來便問過的一句話：“我可以在院子裡種菜嗎？”可菜種好了，她卻還沒有摘下來吃過。
夕陽將他的影子在身後拉得很長。院落依舊，樟樹依舊，隻是說過“有緣再見”的人，往往都不會再見了。
但他知道，這個名字，和這個帶著一身故事悄然出現又悄然離開的租客，他大概是不會輕易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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