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叔激動地比劃起來,手指用力地指向牆上貼著的阿美的獎狀,又急切地做出翻書的動作,最後重重地拍著自己的胸膛,眼神裡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堅決——他一定要讓女兒讀書!寧願自己再苦再累,去借,去求,也絕不能斷送了女兒的前程。
滿嫂看著啞叔激動的樣子,又看看一臉倔強的阿美,歎了口氣,放下碗筷打圓場:“阿美啊,你爸是為你好。你看阿明,他是自己讀不進去,考不上大學。你能考上,那是多大的造化,怎麼能說不讀就不讀呢?還是讀書好,讀書才有出息。”她的話語裡帶著過來人的感慨和對現實的無奈。
阿美抬起頭,目光掃過啞叔花白的頭發,滿嫂眼角的皺紋,最後落在這間雖然新蓋卻依舊簡陋的磚房上。她的聲音很輕,卻像石子一樣砸在每個人心上:“媽,我知道讀書好。可大學的學費、生活費,不是小數目。爸年紀大了,身體也不比從前,收破爛能掙多少?我們一家四口,吃飯、穿衣、用度,哪一樣不要錢?我已經成年了,不能再心安理得給這個家增添負擔。”
她的話像一盆冷水,澆熄了滿嫂剛剛燃起的一點勸說的火苗。滿嫂張了張嘴,最終什麼也沒說出來,隻是默默地低下頭,扒拉著碗裡的飯。因為她知道,阿美說的每一個字,都是冰冷的現實。這個家的確已經快要撐到極限了。
一直沉默的阿明忽然抬起頭,語氣帶著少年人特有的衝動:“我可以賺錢!我去多做幾份工!我來供阿美讀書!”他的目光灼灼,緊緊盯著阿美,仿佛在宣誓一般。
阿美幾乎是立刻嚴詞拒絕,語氣斬釘截鐵,沒有一絲轉圜的餘地:“不行!哥,這是我的決定是我自己的事,不用你管,更不用你犧牲!”她的目光清澈而堅定,明確地將阿明的提議擋了回去,也清晰地劃清了她與阿明之間隻是兄妹之情的界限。
滿嫂看著兒子瞬間黯淡下去的眼神和阿美那不容置疑的側臉,在心裡深深歎了口氣。她什麼都明白了,兒子那點剛剛萌芽的心思,隻怕是還沒說出口,就已經被徹底扼殺了。
就在飯桌上氣氛僵持凝固,啞叔急得額角青筋都凸起,卻無法用言語激烈反駁之時——
“砰”地一聲,那扇薄薄的木門被人從外麵很不客氣地推開!
一個穿著深藍色製服、夾著公文包的男人闖了進來,趾高氣揚地掃了一眼飯桌上的四人,粗聲粗氣地喊道:“通知一下啊!你們這一片,政府規劃了,要拆!一個月之內,統統搬走!”
一句話,如同驚雷,炸得屋裡四人魂飛魄散。
啞叔猛地站起身,眉頭緊緊鎖成一個川字,死死盯著來人。
滿嫂嚇得手一抖,筷子掉在桌上,嘴唇緊抿著,卻一個字也不敢問。
阿明年輕氣盛,第一個衝上去,擋在那男人麵前,怒氣衝衝地質問:“憑什麼說拆就拆?這是我們的家!”
那男人被阿明的氣勢嚇了一跳,隨即又梗著脖子,用更不耐煩的語氣說道:“憑什麼?就憑你們這一片都是自己違法亂蓋的!早就該拆了!能拖到現在已經是政府仁慈!跟我吼什麼吼?有本事找上麵的人鬨去!我隻是個來傳話的!”他說完,似乎怕這家的愣頭青小子真的對自己動手,趕緊抱著腦袋縮著脖子溜了出去。
阿明氣得渾身發抖,拳頭攥得死死的,卻無處發泄。
滿嫂癱坐在凳子上,臉上是一片茫然和無措。房子剛蓋好,又要沒了?沒有錢,一家子又能搬去哪裡?
阿美緩緩轉過身,目光再次投向啞叔,那雙清澈的眼睛裡此刻隻剩下破釜沉舟的堅定:“爸,你看到了嗎?我再不去賺錢,下個月,我們一家四口,就真的連住的地方都沒有了。”
現實的重錘,一擊比一擊沉重。
阿明憋屈地一拳砸在牆上,滿嫂無奈地抹著眼淚,啞叔看著女兒,眼眶瞬間紅了,那是一種被現實徹底擊敗的、無聲的巨大難過和愧疚。
最終,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啞叔那一直挺直的脊梁,仿佛終於被這接連的重壓壓彎了。他極其緩慢、又極其沉重地,點了一下頭。
他同意了。
淚水瞬間盈滿了阿美的眼眶,但她倔強地沒有讓它流下來。
阿美的決定既已做出,行動便雷厲風行。憑借過人的靚麗外形和一副清澈動人的好嗓子,她幾乎沒費什麼周折,就在台北一家中等規模的歌舞廳找到了一份駐唱的工作。
這夜,歌舞廳內燈光迷離,煙霧繚繞。阿美站在小小的舞台上,穿著一件借來的、酒紅色亮片閃爍的短裙,與她平日清純的學生氣質截然不同。她握著麥克風,唱著一首當時在坊間流傳的流行小調。她的歌聲婉轉動聽,帶著少女特有的青澀與甜膩,輕易地壓過了場內的嘈雜,飄散在空氣中。
“哦哦哦耶愛你在心口難開,我不知應該說些什麼,哦哦愛你在心口難開……”
台下觥籌交錯,聽眾多是來尋歡作樂,鮮少有人真正靜心欣賞歌聲,但有一人例外。在靠近舞台的一個角落,時君邁獨自坐在那裡,一杯酒放在麵前許久未動。他的目光穿過迷蒙的燈光,牢牢鎖住台上那個身影,眼神裡有驚豔,有探究,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出神。她的歌聲像一股清泉,意外地流經這片喧囂之地,讓他久久無法移開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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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出結束,阿美換回自己樸素的白色上衣和藍色長裙,卸下濃妝,帶著一身疲憊和剛剛拿到的、微薄卻帶著溫度的薪水,走出了歌舞廳的大門。夜風微涼,她不由自主打了個冷顫,沿著繁華的街道往家走。
沒走幾步,身旁傳來汽車引擎低沉平穩的嗡鳴聲。一輛藍灰色的沃爾沃240轎車緩緩地、幾乎與她步速一致地跟了上來,方方正正的車身在路燈下泛著沉穩的光澤。
阿美疑惑地蹙起眉,警惕地看了過去。車窗緩緩降下,露出一張帶著書生氣的年輕男人的臉,梳著閒適的偏分,戴著一副黑色大圓框眼鏡,鏡片後的眼神銳利而直接,正是剛才在台下注視她的時君邁。
他看著她,開口第一句話便是:“你唱得不錯。”語氣是陳述事實般的平靜,然而下一句卻話鋒一轉,帶著毫不掩飾的挑剔:“但歌不行。太俗,配不上你的聲音。”
阿美一愣,隨即心頭火起。累了一晚上,竟遇到個莫名其妙來指手畫腳的人。她覺得這人不是無聊的搭訕者,就是純粹來找茬的。她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加快腳步想甩開他。
那輛沃爾沃卻稍稍提了點速,繼續不緊不慢地跟在她身側。時君邁的聲音再次傳來,帶著一種近乎自負的篤定:“我可以給你寫歌。”他頓了頓,目光落在她因生氣而格外明亮的眼睛上,“隻有我的歌,才配得上你的聲音。”
“神經病!”阿美終於忍不住低聲罵了一句,心裡的厭煩達到了頂點。她猛地停下腳步,乾脆利落地轉身原路返回——這條路是單行道,隻要她調轉方向,這個古怪的男人自然沒法再跟了。
然而,讓她目瞪口呆的一幕發生了——隻見那輛藍灰色的轎車竟也停了下來,然後掛上倒擋,引擎發出輕微的轟鳴,保持著與她極近的距離,穩穩地一路倒退著,繼續追著她!
“我沒有惡意!”時君邁的聲音透過車窗傳來,依舊平穩,卻透著一股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執拗,“我是一個音樂人。如果你想拒絕我,至少,也該先聽聽我的音樂再下判斷。這樣對你並沒有損失,不是嗎?”
阿美被他這匪夷所思的追人方式搞得又氣又無奈,腳步不由得慢了下來。她從未見過如此行事的人,說他有病,可他眼神裡的認真又不似作偽。她內心掙紮著,是否要停下腳步……
就在她猶豫的瞬間,前方轉彎處,一輛龐大的卡車毫無預兆地猛然拐出!
“砰!!!!”
一聲巨響猛然炸裂了夜的寧靜!
時君邁那輛正在倒行的沃爾沃,車尾結結實實地撞上了卡車的側麵!
巨大的撞擊力讓轎車猛地一震,玻璃碎裂的聲音刺耳無比。
阿美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驚叫一聲,心臟幾乎跳出嗓子眼。她下意識地捂住嘴,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剛才那點厭煩和怒氣早已被巨大的驚恐取代。她幾乎沒有絲毫猶豫,立刻朝著那輛被撞的車子衝了過去。
“喂!你怎麼樣?你沒事吧?!”她焦急地拍打著車窗,聲音裡帶著明顯的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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