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坐。”
朱棣開門見山,沒有半句廢話。
他將那卷帛書拋在沙盤之上。
“這是江澈從通州送回來的。”
眾將交換了一個眼神。
江澈?那個暗衛司的年輕人?
他不是去東昌敵後了嗎,怎麼跑通州去了?
朱能拿起帛書,他一目十行,越看,眉心鎖得越緊。
當他讀到斬首瞿能四個字時,手竟不由自主抖了一下。
他將帛書傳給身旁的朱能,沉聲開口。
“王爺,此計……太過冒險!”
“江澈身邊就那麼多人,總兵府守衛何等森嚴?這無異於以卵擊石!”
另一位悍將柳升也連連點頭。
“朱兄所言極是!王爺,江澈年輕,有銳氣是好事!但萬一失手,他和他手下那批精銳就全完了!”
“通州守將瞿能乃南軍名將,驍勇善戰,豈是輕易能被刺殺的?”
帳內頓時響起一片附和之聲。
在這些宿將看來,戰爭是軍陣對壘,是堂堂正正的陽謀。
靠幾十個人就想扭轉整個戰局?
簡直是天方夜譚!
朱棣靜靜聽著,臉上毫無波瀾。
待眾人聲音漸歇,他才抬起手,虛按一下。
帳內重歸寂靜。
他的目光掃過每一位心腹愛將的臉。
“你們說的,本王都懂。”
“但你們不懂江澈!”
“本王派他去東昌,他能從東昌全身而退之後,直插通州,這說明什麼?說明他看到了我們所有人都沒看到的機會!”
朱棣猛地一拳砸在沙盤上,震得代表千軍萬馬的木製小旗簌簌發抖。
“東昌是塊硬骨頭,要啃下來,我燕軍要死多少好兒郎?”
“現在,江澈給了我們一個選擇!一個繞開這塊硬骨頭,直插敵人後方的選擇!”
他走到沙盤前,手指重重戳在通州的位置。
“本王決定,賭了!”
“賭江澈能成!賭我燕軍的天命!”
眾將嘩然,卻被朱棣眼中那股瘋狂而決絕的氣勢所震懾,一時間竟無人敢再反駁。
“朱能!”
朱棣厲聲喝道。
“末將在!”
朱能立刻起身,抱拳躬身。
“本王命你,即刻點齊三千鐵騎,人銜枚,馬裹蹄,今夜便動身!跟周悍一起,潛行至通州城外二十裡待命!”
“一旦城中事成,你部便是插入通州的第一把尖刀!給本王死死釘在那裡!”
“其餘各部,佯攻東昌,掩人耳目,隨時準備全軍轉向,奔襲通州!”
朱棣的命令如連珠炮般發出。
這是用整個燕軍的命運,去配合江澈一個看似瘋狂的斬首計劃!
朱能心頭巨震,但他看著朱棣那張孤注一擲的臉,沉聲應道。
“末將……遵命!”
……
兩日後的深夜,通州。
張玉帶著人馬已經開始了對西門方向的進攻。
月色被烏雲遮蔽,城中一片死寂。
唯有西門方向,隱隱傳來喧嘩與火光,仿佛炸了營。
總兵府東側的一條陰暗巷弄裡。
江澈半蹲在地,身上那套不合身的守軍服飾有些硌人。
他身旁的章武,激動得連呼吸都有些粗重,手緊緊攥著刀柄。
江澈偏過頭,冷冷瞥了他一眼。
“噤聲。”
章武渾身一激靈,立刻收斂心神。
江澈的目光重新投向不遠處燈火通明的總兵府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