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龍飛在華興堂醫館門前停下馬車,把兩個藥簍卸下來搬進醫藥廳裡,一抬頭卻看見站在藥架子前賣梨膏糖的竟然是大巴豆。他也沒言語,給了馬車錢,解下自己的馬匹,讓那老板子掉頭回程。
他讓窗前的陳鞋匠、陸剃頭幫忙,把兩簍藥材直接搬進了後院東廂房。
黃柏芩帶著兒子也在這裡。
把藥材皮箱安頓好了之後華龍飛問道:“前院是怎麼回事?”
黃柏芩:“爹說,你大哥醫術還不到家,你不在他撐不起門麵。他自己坐堂,由小媽接管了藥架子。”
正說著,華龍生一身灰土走了進來:“三兒,你回來啦。”
華龍飛皺著眉頭:“大哥,忠厚老實是好事,但不能犯傻呀。你怎麼把前院又交給了他們?病人買藥的都沒了吧?”
華龍生:“外邊有大東亞,咱們競爭不過人家。”
華龍飛:“根本不可能!”
華龍生:“三兒,你也彆著急彆生氣。是我自己願意交出去的。”
“哦?”
華龍生:“我總不能跟自己親爹爭來爭去吧?最主要的,你做的那種梨膏糖我做了三四次,都不成啊。”
華龍飛苦笑搖頭:“這個月份,火候用料都很麻煩。再說梨膏糖我本來是做給小侄子助消化的,配料千變萬化,主治功效各不相同。這個季節應該做藿香正氣水兒啊。”
華龍生:“啥水兒我也不想做了。大東亞要辦什麼聯合診所,老二兩口子和大巴豆嘚瑟得歡。華興堂我也接不了,再不濟我想和你嫂子你她娘家那裡開個小藥鋪。自己當家做主,免得憋氣。”
華龍飛:“我們來帶回來一些炮製好的山野奇珍道地藥材,回來配製點好藥。看來還真不行了。家賊難防啊!大哥,就算走,你和我不一樣,我回來以後就沒動過華興堂一分錢一兩藥材。你得把這些年的賬目分清楚啊,不能什麼事兒都糊裡糊塗。”
華龍飛打開藥簍,一樣一樣讓華龍生、黃柏芩看他帶回來的東西。茯苓砌塊潔白方正,清香怡人;雞頭黃精,晶瑩剔透,藥香濃鬱;黃芪切片,金邊銀盤菊花心,就是尋常的五味子也是鮮紅剔透,令人垂涎。
華龍生眼睛都看直了!
黃柏芩:“我十六歲嫁進華興堂,從來沒看見這麼好的藥材。”
華龍飛:“你把這些藥材經管好了。秋收之前咱們就搬走。”
華龍生:“你要走了,這華興堂就真的和大東亞聯合啦。”
華龍飛:“不是你的,不是我的。沒必要再操心。你不在中院麼,有時間把這些藥材配製成上品成藥,搬家時都拿著。我得跟他們鬥鬥法!”
張作相住過的吉長道尹公署又住進來一位顯赫人物,吉林邊防軍司令長官公署參謀長,張作相手下第一人,愛新覺羅.熙洽。
這可是大巴豆的娘家人啊!大清貴胄又有當大官的來寬城掌權了。
大巴豆精心打扮一番,帶著華龍雲、常月桂雇了一輛洋車出門走了。
大哥華龍生心生去意,華龍飛不得不傳給他一些必要的方劑。他一邊說,華龍生一邊聽著拿筆記著。
“燒燙四黃散,芩連柏大黃、地榆可以看情況加減,馬勃、乳香、沒藥、冰片,切不可少。沒有獾油,可用好香油。也有用狗油的,療效不佳。小孩子決不能用。”
他接著說:“這年月戰亂四起,匪盜橫行,黑紅二散應付一般刀槍傷還算對付,當歸川芎兩味一定要原產上品。最有效的療法,將減味金槍鐵扇散和前後期金創膏配合使用。彆家方子都有石灰、爐甘石,蕭師父根本不用,都換成……”
華子興連門都沒敲,就走了進來。
“老大,叫你媳婦兒做飯。到時候啦。”
華龍生:“她帶著孩子去江叔的山貨棧了。”
華子興:“三兒,你在和你大哥說方子。”
華龍飛:“沒啥特彆的,就是金創膏。”
華子興:“嗬嗬,三兒,瞞天瞞地不該瞞你爹呀。”
華龍飛:“餓了就等著吧,沒準兒你們的皇族親戚就給你帶回來沙琪瑪、八大件兒回來了。”
大巴豆和華龍雲常月桂回來得還真快,華子興剛從東廂房出來,他們就來到後院了。不過他們沒帶回來沙琪瑪、八大件兒,大巴豆的臉蛋子上帶著明顯的大巴掌印子。
這人也是倒黴不開眼,到了熙洽的公署就高門大嗓的宣稱自己是巴格格,熙洽大人的妹子。
在張作霖時代,對滿清的遺老遺少還算給點麵子。可現在是少帥當家,最討厭皇親貴胄,尤其是現在這種焦頭爛額的時候,誰敢胡亂攀皇族親戚?大戰在即,熙洽的公署是軍機重地,能讓她們隨便進麼?
衛兵攔住他們,大巴豆恬不知恥跟人家理論,警衛班長竄出來就給了她一頓大嘴巴。
再敢糾纏,非崩了他們。
華子興回到自己的上房:“老二,彆怪彆人。你要有三兒那能耐,他們還不上趕著把你們請進去。”
華龍雲:“咱們華興堂的方子就是不行。我想跟對麵的日本人學醫去!”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華子興:“你沒那機緣,小日本兒會教你真本事?你也彆灰心,我看三兒在教你大哥醫方辨症,他們將來都得走,華興堂還是你的。讓月桂做飯去吧。”
兩口子一聽華子興這麼說,立刻來了精神。
常月桂答應一聲進廚房了,華龍雲湊到華子興身邊:“爹,我大哥的老丈人就是黃龍府的鄉醫,他們要去北邊?可是存款賬目還在他手裡呀。”
華子興:“不能急。三兒是什麼時候出去的?什麼什麼時候回來的?”
華龍雲:“種地之前,種完地之後。對呀,秋收之前一定有結果。”
鬆本清一就讓妻子北山晴子給本土發了一封電報。
鬆本清一已經注意到,華興堂的華龍飛已經回來了。奇怪的是,這個人回來以後很少露麵,既不坐堂看病,也不出門往診。
昔日熱熱鬨鬨的華興堂,隨著他的離去日漸冷落。他派人仔細打聽才知道,華龍飛對高高在上的坐堂醫生根本不在乎。他在山裡不知什麼地方有房子土地,前些日子消失,一定是經營耕地去了。
按照華龍飛的二哥華龍雲的說法,秋收前他還得離開。以他們現在的交情地位,根本留不住這位神奇的野郎中。
華龍飛花了兩個月的時間,終於把自己帶回來的山野奇珍做成了兩壇子丸散膏丹,密封起來。
華龍生除了記錄一些醫方,隻學會了五種梨膏糖的做法。不論華龍飛怎麼點撥,華龍生還是改不了拘泥成方,按部就班的做法,根本不敢靈活運用。
剩下最後兩斤酒白芍,哥倆做了四百丸逍遙丸,然後洗乾淨坐到東廂房對酒小酌。
“大哥,以你這個程度,在寬城開一家醫館沒問題。可是遇到一些疑難病症,還是賺不到大錢。望氣,說穿了就是看人下菜碟兒,你這膽子看見大官兒巨富肯定就不敢下狠手要錢。因為一樣的病症,你見著達官貴人就膽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