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八蓋溝第一架打完，已經晚上九點多，曲惠勤的飯還是沒做好。事先說好認賭服輸，誰上告誰是孫子。王秉東等五個人爬起來忍著疼痛，還肉爛嘴不爛，餓了吃飯，不服明天再戰！
王秉東站在夜空下一通亂罵，不知是罵他的手下打手，還是罵曲惠勤。
華子在石堰跟前攏起一堆篝火。然後拿過幾個土豆在火堆上烤了起來。等曲惠勤把窩頭黃豆湯弄過來的時候，華子的烤土豆已經吃完了。
沒想到王秉東吃了一口窩頭就怒罵起來：“你個王八犢子騷娘們兒，做的什麼玩意？這是窩頭還是豬食啊？”
說著吐出窩頭，起身照著曲惠勤的屁股就是兩腳！
華子：“這他媽怪你！曲惠勤在家都不做飯，你非用她做。你相中她白呀？”
王秉東：“你知道不早說。”
華子：“我知道個屁。在集體戶就是我做飯，一般娘們兒做飯哥們都不吃。所以我自己烤土豆吃了。”
王秉東：“那明天早晨你做飯。”
華子：“這些人當中，你哥大王八最恨的就是我。要知道你讓我做飯，還不抽死你個四王八。”
王秉東：“你他媽的……”
華子：“你敢罵全了，信不信爺爺把你踹火堆裡去？趁著火沒滅趕緊烤土豆吧。吃不飽我看你們這一宿怎麼過。”
華子說完起身進工棚子了。
一個打手問王秉東：“老四，我們是不該回家啦？”
王秉東此刻心裡最害怕。他既怕華子再揍他，又怕這些牛鬼蛇神趁著黑夜逃跑了。於是罵道：“回他媽什麼家？咱們要二十四小時戰鬥在一起，嚴防壞分子逃跑，監督壞分子勞動改造！”
“那我們住哪啊？”
王秉東咋咋呼呼，光惦記收拾華子，忘了給自己的狗腿子安排住處了。
想了一下他竟然說：“住什麼住，咱們得在外邊放哨，嚴防他們逃跑。嚴防華淩霄搞反革命活動。大隊會給咱們雙工分兒！”
這四個打手心裡暗罵，你奶奶的，到這就挨頓揍，還得守著火堆熬夜到天亮。這還不如在隊裡鏟地呢。
王秉東負責看火堆，其他壞分子都進窩棚。
躲在大隊辦公室孫信義，看著王秉東帶著六個壞分子出大院奔了王八蓋溝，他一陣暗笑。華淩霄根本沒把王秉東放在眼裡！
他們最好再打起來，打出人命來最好！王秉東打死華淩霄，那自然大快人心。華淩霄打死王秉東，那一樣得償命！
不過坐在椅子上冷靜想想，這根本不可能。王秉東四肢發達，但單獨對付華子他沒那兩下子也沒那膽子。華子這小子呢，打架很有條理，不占理的架從來不打。
王秉春回老狼溝給“牛鬼蛇神”安排搭牛棚的物資。
他一個人，一直坐到晚上八點多鐘才回蘑菇崴子屯兒。路過家門他也沒進去，直接過木橋，上了東崗子。
他放下自行車，走到窗前敲了兩下。這是他們最常用的手法。
裡麵沒開燈，卻傳出康淑君的聲音：“你要乾啥？”冷冰冰的。
“這還用問麼？給我開開門。”
康淑君：“孩子你認不認？把撫養費遞進來！”
孫信義：“我不跟你說了麼，這種事兒不能放在明麵兒上。”
“去你媽的，這大黑天的是明麵兒麼？你還想拿我當傻子啊？再他媽嘚瑟，我就告你強奸！”
孫信義低聲罵了一句，推著自行車走了。
不管趙老妖的謠傳有沒有根據，康淑君這傻娘們再也忽悠不住了。孫信義恨得咬牙切齒。要是沒有那個華淩霄，全蘑菇崴子屯兒的女人都是自己的！最好讓王秉春在王八蓋溝憋他個十年八年。
季老頭兒走進工棚子的時候，王八蓋溝已經月上中天了。
華子把麻袋鋪在木板上，身上蓋著一條麻袋，已經響起了輕微的鼾聲。
季老頭兒躺在鋪位上歎息幾聲，自言自語道：“記得昨宵燈火紅，戰歌詩思倍匆匆。枕戈斜倚芻茅帳，假寐醒時月正中。”
華子似乎夢囈一般說道：“老右派改造不好。還敢叨咕馬南邨的《憶日卜》……”
季老頭這一驚非同小可！鄧拓吳晗廖沫沙那可是大毒草典型中的典型。這要是揭出去，自己非進監獄，萬劫不複啊。
他哆哆嗦嗦坐起來。隻見這個長大的年輕人依然在酣睡。
季老頭兒疑神疑鬼，忐忑不安，一宿沒睡。
第二天天剛亮就聽外麵王秉東在喊：“你們誰會做飯？”
華子推掉麻袋，起身走出工棚高聲背誦：“毛錐十載寫縱橫，不儘邊疆血火情。故國當年危累卵，義旗直北控長城。山林肉滿胡蹄過，子弟刀環空巷迎。戰史編成三千頁，仰看恒嶽共崢嶸。”
王秉東：“華子，你瞎吵吵什麼？”
華子：“你懂個屁！這是一位老革命家的詩詞，寫打日本鬼子的！”
走出工棚子，做飯的由曲惠勤換成了葛長纓。
華子來到火堆邊再看王秉東那四個打手，不禁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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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你們四個狗腿子，白挨一頓打連個狗窩都沒混上？起來再打！”
四個打手互相看了看，看來這小子今天還不會放過他們，打又打不過，告又不能告。爬起來找王秉東，他們不乾了。
王秉東：“你們不乾就彆想要工分兒！”
“我們不要工分兒。挨頓揍也就算了，吃沒吃住沒住，你讓我們怎麼乾？我們好歹也是貧下中農啊。”
王秉東：“你們回去跟我三哥說，給我們再送搭窩棚材料。送吃的送被褥，安排人來換班，再這樣我他媽也不乾了。”
王秉春聽了王秉東的彙報，立刻下令，趕著大車挨個生產隊收繳壞分子改造應用物資！
不但有小米黃豆，還有雞蛋乾菜土豆……
王秉春親自押送到王八蓋溝，親自指揮搭建窩棚。王八蓋溝一下子又多出三個窩棚。王秉東單獨一個窩棚叫指揮部，新換的四個打手住一個大窩棚。還有一個在王八蓋溝最遠處的一個小窩棚叫禁閉室。他帶來的四個民兵打手，兩個把守王八蓋溝西北出口，兩個協助王秉東監督壞分子勞動。
華子他們的任務就是把溝裡的王八蓋子石頭搬到溝邊壘成石堰，學習大寨修梯田！
王秉東得了王秉春的真傳，把六個人分成四個勞動片區。華子和季老頭兒一個組距離他的指揮部窩棚最遠，在王八蓋溝最裡邊那道土堰跟前。蔡香萍和葛長纓一組，在王八溝中心靠南邊；陳榮一個人靠北邊。曲惠勤一個人在禁閉室小棚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