蘑菇崴子屯兒東坡梁子腳下麵的三坰地苞米終於落下最後一顆種子。華子放下刨垵鎬,長出了一口氣,躺倒在地頭的地格子上。
天藍藍,沒有一絲雲彩。
老盧:“小子,你也真夠強的!三坰地一個人刨垵,要是我非趴地上不可。”
華子:“他奶奶的,非得賺錢買農機不可。”
梁子靠了過來:“華子哥,下午乾啥?”
華子:“我得和柳叔盧叔田姐夫準備耲播拉子。你個小家夥歇歇,女人都洗洗換換,明天耲穀子。”
“那我帶上大餅子去拐棒溝放牛!”
華子:“好樣兒的兄弟,眼裡有活兒。黑鍵子沒少出力,也給他放半天假吧。你去拐棒溝,窩棚對麵往西北的坡上有小根蒜、黃瓜香,你挖點回來。彆貪多夠你我柳叔吃就行。記住,不認識的不能采,想認識的挖回來幾棵確認。”
田淑雲:“華子,你屬狗的的呀,這麼護食!一個山野菜,你們吃著我們看著?”
華子:“活該!田邊地頭有的是苣蕒菜薺薺菜柳蒿芽,伸伸手就能抓撓夠吃的。”
康淑君:“都乾活兒呢,誰有那工夫呀。”
華子:“哼哼,你問問柳叔盧叔,當年米永剛當隊長,大家一邊鏟地一邊把野菜藥材收集起來。哪天都兩三口袋。就是那一年我和大妞姐讓全大隊社員吃藥不花錢的。”
蔡香萍:“就算有野菜,咱也沒雞蛋炸醬。”
華子坐起來:“你還有臉說。咱們這些人,養雞下蛋的就我和柳叔。可我們倆都是光棍兒一個人。帶拉養點豬雞費什麼事兒?不就是回家一瓢食,早起收拾一鍁糞麼?你們這幾個老娘們過日子都不如二妞,十五歲伺候兩家院子,采藥賺錢買書還能供姐姐。家家挨餓,就一個小姑娘家有糧食!要是她在家,滿溝滿穀的值錢玩意兒能這麼悄悄老了?”
康淑君:“大夥兒都說,二妞的脾氣跟你一樣。”
華子站起身:“都回家吧。明天早晨太陽冒紅到地耲穀子。”
蔡香萍的三姑娘張麗茹說道:“華子哥,我……”
華子:“女人的事跟隊長說。”
張麗茹:“我的鞋……”
張麗茹的鞋已經沒了鞋底,她在腳上綁了一張小羊皮。
華子歎了一口氣:“你一會兒去我家,我給你拿錢,騎車去喇嘛廟供銷社買雙膠鞋。對了,給自己買雙尼龍襪子。結實不滑腳。”
二姑娘張麗豔悄悄說:“便宜她了。我的鞋怎麼不壞。”
華子:“你怎麼不比乾活兒?你當大夥兒眼睛瞎麼?好好歇兩天,然後該上耲播了。”
東坡梁子到蘑菇崴子屯兒村東邊最近的榛柴崗子之間的平川地,是前進七隊麵積最大,地勢最平展,土質最肥沃的五十多公頃苞米地,人稱東大片。生產隊的全部公糧都出自那片地,百分之八十的口糧也出自那片地。
全隊五個聯產小組都有土地在那裡。
當春播最慢的康富小組把種子播種進那片土地,一夜之間野豬衝進地裡。整片土地都遭到了野豬的侵襲!
它們把田壟拱開,把種子吃光。把剛剛拚命播種的農家婦女都糟蹋哭了!
男人們站在地頭,看著亂七八糟的田地議論著。補種雖然來得及,可是那一番辛苦想想都害怕。
被野豬盯上,就得天天夜裡派人守著。不然種多少都得被那些吃貨拱開吃掉。卡巴襠溝被野豬搞臭了,現在又開始向人類的農田進攻了。
采藥采山野菜,華子在行。可是打獵,華子實在棒槌。
商量一個上午,決定大家出錢,由米永剛出麵到炮手屯兒請一個外號叫老山炮的老獵手,來滅野豬!
李清華哭著說:“就算滅了野豬,買了種子。可是那份累,想想都害怕。我們倆帶著孩子,在這片地連滾帶爬半個多月呀。我腿都腫了……”
華子:“對付這種大片地,還得是集體人多。還得靠機械!大夥彆難過,先想法子儘快把野豬滅了。我去想法子弄柴油,用拖拉機播種。”
老山炮還真有絕的,在米永剛和柳子富的陪同下,查看了一整天。回來之後,把五十斤苞米粒子烀得香香的發給各個組,讓他們像種地一樣,把那苞米粒子再種到地裡去。不過點種的人都得戴手套,沒有手套也得用塑料布把手包上。那苞米粒子是用他的獨家秘藥烀的。
老山炮這招兒還真管用,大家天放亮就去查看。田地裡撂倒三十來頭大大小小的野豬!
野豬皮扒下來歸老山炮,野豬肉卻沒人敢吃。有沒有毒不好說,剝下皮的野豬肉,竟然散發出一股難聞的臭味兒。
華子他們在地南頭挖了一個深坑,把那些野豬統統埋了。
孫信仁孫信禮哥倆不肯用拖拉機,當天就人工種了五條壟。可是第二天再來到地裡,五條壟從南到北全被拱開,種子全晾出來,根本沒吃。
豬的報複行動比人更加瘋狂!
老山炮的麵子丟大了。
他順著野豬蹄印,來來回回,上上下下,折騰一整天。然後回家拿來十多個鋼板鋸齒夾子。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這種夾子很厲害,需要華子、梁老小兒兩個大小夥子才能把它掰開。老山炮把掰開鎖好的鋼夾子,一一拿走上山,卻不準其他人跟著。
等老山炮從東坡梁子上下來,命令所有人都得回家等著。不但人得藏在家裡,連各家的狗,各個生產小組的牲口都得拴好了。絕不準夜間出來,驚動野豬。
人們等了一夜,還是天剛放亮就都紛紛出門往東坡梁子那麵跑。
老山炮下了七盤鋼板夾子,有兩盤夾住了野豬!而且都是一百多斤的母野豬!蘑菇崴子屯兒的男女現在恨壞了這些野豬,沒等老山炮下令,人們一擁而上一頓亂棍把野豬打死。
可是老山炮的七盤鋼夾,隻找到六盤。
老山炮在丟失夾子的地方走了兩圈,臉色越來越凝重。
“大。沒見過這麼大的家夥啊!最少兩百五!”
梁老小兒:“爺們兒,啥玩意兒二百五啊?”
老山炮:“豬,野豬啊。這麼大的母豬,簡直就是母豬精!來兩個膽兒大有力氣的,跟我走。”
華子:“進卡巴襠溝啊?鋼板夾子算不算凶器?”
柳子富:“殺生見血的玩意兒,當然是凶器。”
華子:“那還真得防備點。”華子拿了把采藥鎬,老小兒拿了根棒子跟著老山炮下溝了。
三個人下到溝底就聽見對麵的林子裡有粗重的喘息聲。
老山炮擺手示意,不準說話。然後從大腿上拔出一把一尺來長的刀子,叫腿插子。這老家夥帶著凶器呀!
兩個人悄悄和老山炮拉開一點距離,一左一右,和他形成一個三角形。
進了林子,光線頓時暗了下來。走了不足三百米,就見一棵鬆樹下麵黑乎乎的一堆,呼哧呼哧抖動著!
這家夥真是太大了,趴在地上跟黑犍子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