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龍飛把那輛軟轎馬車外邊的毛氈綢布都撕了下去，換上一層嶄新的日本軍用油布。簾窗封死，座位拆掉，專門又來運送貴重藥材。華龍飛還在車廂兩邊個掛了一塊木牌子“禦製藥坊”！
他趕著馬車把百川山貨棧裡江翩兒交代的東西裝上拉回來，穿過褲襠街，路過會芳堂，正遇見玉蘑菇。
“三先生，你下車我有話跟你說”玉蘑菇老遠就喊。
“姐姐，生意興隆。”華龍飛停下車。
玉蘑菇今天打扮很特彆，穿了一身黑色鑲金邊的大絨衣服前凸後翹。一條黑油油的大辮子垂在前胸。
“興隆也沒你興隆啊，都乾成禦製藥坊了。還賣那種藥麼？”
華龍飛：“當然賣。不過就衝當年那一袋包子，會芳堂姐妹都免費，我下午給你送過來。就這事兒打發個人跟我大哥說一聲就行啊。”
玉蘑菇：“兄弟就是講究人兒。我還得跟你打聽個人，大巴豆……”
“嗬嗬，她？她也到你這來，不可能啊。當姐兒都不值錢。”
玉蘑菇：“可牛的了不得，托人捎話，要盤下我的會芳堂。”
“嘿他媽的，皇上登基，烏龜王八都打鳴兒啦。”
玉蘑菇：“你在我這彆烏龜王八的行不行，守矬子說短話麼。”
“嗬嗬，是我不懂規矩。大巴豆是小人得誌，她要給足你養老錢你就賣給她。不過她肯定沒那麼多錢，十有八九要拿官麵兒壓你。”
玉蘑菇一拍巴掌：“兄弟真有你的，是葆二爺的人。就出三百大洋。”
“不賣！這不熊人麼？彆說房子家夥，就是那些姐妹也得兩千大洋吧。”
玉蘑菇：“誰說不是呢。不過我也不怕她，姐姐混了這麼多年，還拉不住幾個當官兒的？我就想不明白，她怎麼會拉上葆二爺呀？”
華龍飛：“不是葆康，是熙洽。這娘們被我告到葆康那兒已經發配了。坐著軟轎馬車，一路花天酒地，也該著她倒黴遇上我了。讓我一頓暴揍，把馬車奪下來了。寧古塔是熙洽的地麵兒，倆人就勾搭上了。這回好，熙洽當了財政大臣了，銀子有的是啊。她要給你五千大洋夠你姐們兒活到老了，你就賣給她。”
玉蘑菇：“你拉倒吧，她連一千都不帶出的。”
華龍飛：“我看她也是瞎嘚瑟，牛不了幾天。熙洽能養她一輩子？我看他出國就得把大巴豆甩了。”
華龍飛趕著馬車轉過街角，一抬頭竟然看見東興堂醫藥廳前停著一輛洋馬車。一個豐乳肥臀的滿洲旗袍的女人正在跟黃柏芩爭吵，是大巴豆！
他媽的，冤家路窄呀。
大巴豆：“華三兒在大車店搶我的錢，搶我的馬車。他在哪，我已經把他告了！”
黃柏芩：“呸，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你這麼不要臉的。我家三兒稀罕你那點埋汰錢？”
大巴豆：“馬車，我的軟轎馬車你們總看見了吧。”
黃柏芩：“你的馬車？還不見得怎麼來的呢。你還是找三兒要去吧。你敢麼？”
大巴豆：“我咋不敢？姑奶奶已經不是流放犯了。”
“你他媽就是個不要臉的破鞋！”華龍飛趕車過來了。
大巴豆：“華三兒，葆二爺讓我來要馬車。你到底給不給？”
“彆說你，就是葆康親自來他也要不出去！在大車店揍你，你還不過癮是吧？”
大巴豆：“我現在是官麵兒上的人，你再打我試試？”
“試試就試試！”
華龍飛說著揮起了馬鞭子！
大巴豆一身緊巴巴的滿式旗袍被抽得稀爛……
大巴豆當街挨打，事情鬨大了。華龍飛被抓進了警察局……
大馬路警察分局一經審訊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華龍飛一口咬定那女人是個騙子、流放犯人，證人就是民生部長葆康葆二爺。
再往下問，打人的這個書生竟然是名動滿洲的野郎中，是禦製藥坊的技術顧問，赤十字社社員！
警局當時就要把他放了，可是這野郎中也夠強種的，不見葆康堅決不出去！警察局長親自去請葆康，葆康竟然回避不見。他剛回到警局，鄭孝胥的電話通知已經到了，立刻把華龍飛送到東五馬路七號總理官邸。
一個國務總理親點的假格格流放犯人，坐著軟轎馬車，一路大吃二喝，打情罵俏，誰給的特權？
不知道到沒到流放地，忽然趾高氣揚，坐著財政部長的轎車出現在禦製藥坊，想私用宮內的禦製避瘟散……
華龍飛：“總理大人，我知道很多人都致力於還征於清，我也希望有這麼一天。可是您想想，從一個假格格身上讓老百姓看到的是什麼？徇私枉法，貪汙腐敗！皇帝登基本是大大的好事，可是剛剛拒絕財政大臣的貪贓，又來了日本人的乾擾，平息了日本人的乾擾又冒出個女流犯。一個流放女人竟然要買下一座妓院，這成何體統？幸虧她是個假格格，要是真的皇家顏麵何在？福島安正就是刺探到大清官場的腐敗才敢於發動戰爭的！真要有一天還政於清了，這個國家怎麼治理，怎麼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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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孝胥皺著眉踱著步：“葆康，這個假格格的軟轎馬車哪來的？現大洋哪來的？”
葆康：“這，這都是熙洽大人的意思啊。”
鄭孝胥：“這個熙洽，風流成性，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不過，他現在身負國責，出使在外，我們也不好背地參奏他。華先生，禦製避瘟散……”
華龍飛：“您放心，經費足夠。人手略缺，但可以克服。就是進貨渠道得經過日本人的貨船。”
鄭孝胥頗有深意地問：“能不能不用日本人？”
華龍飛：“有幾味藥必須從關內進口，我們帝國有這樣的渠道麼？不過您放心，每一味藥材我都親自檢驗，絕對保質保量，有一片發黴變質的有異味兒的都得挑選出去。禦製避瘟散是國家榮譽，也是我華龍飛的榮譽，沒有國務總理的批準，誰也彆想拿走一包！包括他熙洽！”
鄭孝胥：“你對熙洽大人成見這麼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