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出了省境，天色已經黃昏。
滿自由坐在中間，漸漸瞌睡，靠進唐竹青的懷裡。
過道上來賣小吃飯菜的，華子買了三份兒盒飯，花生米烤魚乾兒。把唐竹青、滿自由叫起來。
唐竹青不喝酒，端起了盒飯。
“滿自由，你孩子幾歲了？”
“兩歲。現在還喝奶粉呢。”
唐竹青：“你媳婦是哪個單位的？”
滿自由：“第二百貨商店三號庫貨物員。這你都知道啊。”
唐竹青：“你有老婆有孩子，出來做生意是為養家糊口。你還往我身上黏糊什麼？”
滿自由：“誰黏糊了。剛才就是瞌睡。”
唐竹青：“哼哼，瞌睡？手都瞌睡到我胸口啦？一會你坐外邊，讓華子挨著我。”
滿自由：“你看上華子啦？”
“嗯。看上了。可惜晚了呀。”
滿自由：“有什麼晚的呀？他是孤男你是寡女。大家都出自一個集體戶。你這麼漂亮，華子那麼牛氣。就是有了孩子那也得英俊漂亮。”
唐竹青：“彆扯犢子。華子能缺女人麼？你看那個柳依依看華子的眼神。”
華子說道：“誰都不對。我就喜歡和美女在一起。可是做老婆，唐姐我伺候不起。柳依依我也折殺不起，我和柳大妞快結婚了。”
滿自由一撇嘴：“華子，你審美有問題。柳大妞那胖的！大圓臉大屁股，年紀跟唐姐差不多吧。”
“哼哼，好姑娘有的是。唐姐、戶長、米雪晴，哪個能陪我在蘑菇崴子屯兒白頭到老？”
唐竹青：“你還彆說。華子，你去集體戶，我第一眼就看上你了。那時我心想，這輩子要是嫁給這麼好看霸氣的小夥兒，那可美死了。可是你開口就是流氓壞分子，把我給嚇住了。”
“那你每次開會都往我旁邊擠？”
唐竹青大笑道：“哈哈哈，我不是忍不住麼。”
滿自由：“後來你倆沒在一起？”
唐竹青看了華子一眼：“你管得著嗎？後來我才覺得，華子這小子根本沒看上我。”
“唐姐……”
唐竹青“算啦。啥都彆說，你們倆對唐姐都夠意思。但不至於讓我以身相許吧？”
華子喝了口酒：“許有什麼用？不過聞聞香味兒，摸摸軟乎，過過眼癮。還不如什麼都不想，旁邊眯著舒服。”
火車出了山海關已經半夜十點多。華子和滿自由都喝迷瞪了。
空空蕩蕩的車廂裡已經沒幾個乘客。滿自由找了一個空座，倒頭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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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竹青：“華子，挨著我睡。”
華子：“唐姐，這是車廂裡……”
“彆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我就想找找當年挨著你的感覺。”
“有什麼感覺？美女也放屁……”
“嗬嗬，不許胡說。讓姐抱抱你——”
寧波的服裝廠家比較多，可是沒有幾家適合唐竹青的眼光的。隨後又走了合肥、武漢，才算把貨定齊了。
原來這種所謂的高端大宗生意做起來比出攤跑車的小買賣享福多了。隻要你有錢，就算湖北佬也願意為你竭誠服務。
華子他們回到德化縣城的時候，浙江安徽的服裝已經到貨了。
唐竹青的“竹青精品服裝店”原本是文化局的招待所。華子當年和沈團長還在那裡一夜春宵。依唐竹青和滿自由，要連租五年，華子卻提議隻租三年。三年以後，看形勢再說。因為靠近東門那一帶，發展勢頭不會太好。
開業那天唐竹青準備的場麵非常大，文工團、老知青、縣城裡的老鄰居、蘑菇崴子屯兒的老鄉親。凡是她能聯係上的都下了請帖。
參觀完她的服裝店，在文工團招待所足足擺了十四桌！
這是德化縣城第一家夠檔次的服裝店。不管是同事還是鄉親，人人豔羨。
可是在敬酒致辭的時候唐竹青卻哭了：“各位，感謝我的老知青朋友仗義援手，各級領導的支持。我們才能把這家服裝店開起來！”
她接連三鞠躬。
然後說：“從今天起，我的小店算是正式開張營業。我唐竹青也算正式離開縣文工團了。”
眾人都沉默了。
她有些哽咽：“其實我不是做生意的料，也不喜歡做買賣。我喜歡唱歌！可是光喜歡沒有用，上天沒給我唱歌的嗓子。唱歌、文工團養不活我自己。做點小生意，滿是銅臭味兒。銅臭味不體麵，不好聞，可是它能讓我在人世間有飯吃，有衣穿……”
“天上布滿星，月牙兒亮晶晶，生產隊裡開大會訴苦把冤伸，萬惡的舊社會窮人的血淚河，千頭萬緒千頭萬緒湧上了我的心，止不住的辛酸淚掛在胸……”
唐竹青輕聲哼唱著，淚如雨下……
華子他們心裡更不是滋味。
華子理解，一個當時已經二十七歲的大姑娘、女知青，為了圓她的歌唱夢，為了進文工團付出了多少。除了辛苦人情，還不惜付出青春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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