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小皮死了,蘑菇崴子屯兒康富家頂著初春的瀟瀟暮雨出殯。
如果不是因為整那匹老騍馬他不會死,如果他家不是因為懶而沒錢他也不會死,如果他爹他姐姐有一點正經事兒他同樣不會死。
華子從縣城回來,蔡香萍在他家坐著呢。康淑君在張羅清明節殺豬,特意讓蔡香萍來請華子去吃豬肉。
康淑君家殺豬,請的人可不少。康富全家,梁老小兒夫婦,蔡香萍一家,李清華兩口子、田淑雲兩口子……
這康富一家可是心夠大的。家裡剛剛死了兒子康小皮,康富兩口子,露屁股大芹康小毛都喝得麵紅耳赤東倒西歪。
李清華悄悄說:“你說這家人長沒長心?兒子都死了,見了吃喝啥都忘了。”
華子歎道:“一窩康,沒天良。喝酒吧。”
李清華:“嗬嗬,吃他們家豬肉還得感謝你。要不然這口豬就成孫老二的了。”
田淑雲:“你未來老丈母娘也不傻。知道為啥請這麼多人麼?”
“誰不明白?你我這關都好過。柳子富柳二妞絕不會同意。”華子搖搖腦袋。
華子他們這桌散了,康富那桌還在大吵大嚷的喝著呢。
生產隊買糧食種子都是華子和柳子富出去選種買種,然後統一試芽催芽。今年他有些不放心康淑君。
從柳子富的生產隊大炕看完種子芽情,華子路過家門也沒進去。直接去了康淑君的家。
康淑君看華子來了,抱住就不肯撒開。
華子把她推開:“你的苞米種、穀種都在哪?”
“哦,都在西屋炕上。”
“怎麼還不催芽?拿來我看看。”
康淑君到西屋拿過來三個口袋,華子略微看一下不禁怒氣暗生。
“這是你自己買的?”
康淑君:“我大哥去買種子,我讓他捎回來的?”
“花多少錢?”
“五十塊,一分沒剩!”
華子:“你年年跟著選種。彆的也就罷了,難道你不認識綠豆鸚哥綠?”
康淑君:“我也覺得不對勁兒,可他說這個品種收的早。隻要浸種催芽都一樣。”
華子:“你現在就去他家,把他給我找來!”
半個多小時,康富才晃晃悠悠來到了。
康富見麵就問:“你找我乾啥?種子有啥事兒了?”
華子:“你買的是苞米101,穀子黃金粟,綠豆鸚哥綠?”
康富:“不是啊。這是我在種子公司找老朋友買出來的。籽兒好價高……”
華子一伸手:“把公章發票拿給我看看。”
康富:“給你看?你算老幾呀?”
“你奶奶的!”華子一個大嘴巴扇了過去!
康富被扇了一個趔趄,華子上去一腳把他踹倒:“你媽的,連你妹妹你都騙!今天不把錢吐出來我整死你!”
康淑君:“華子,到底咋回事啊?”
華子:“你腦袋叫驢踢啦?年年種綠豆,你見過催芽的?你再把那苞米籽催也試試。那能出芽麼?康富,把錢給我拿出來!”
康富捂著臉:“錢,都讓我花了呀。”
康淑君一聽就瘋了一樣:“康富,你個喪良心的王八蛋。那錢是我孩子一年的撫養費呀。”
華子把康淑君拉住:“康富,你給我聽著。三天之內不把康淑君的錢還上。我打折你狗腿!”
柳子富的生產隊大炕燒起來人就多了。
這個半大老頭對種子要求極為嚴格,必須顆顆過目。點種一垵一棵,鏟地都不用開苗。
無論男女,隻要是農民就懂得種子是一年的希望。
就是沒事兒聊天兒,大家也都願意到原來生產隊大炕上坐著一邊閒聊一邊挑選最好的種子。
大家正在把細小的穀粒,仔細挑選出來裝進柳子富的口袋擺上靠牆的架子上。梁老小兒走了進來。
“華子哥,我老丈人怎麼得罪你啦?”
華子:“他咋的啦?找你借錢了?”
老小兒:“麗梅沒借給他。回到家嗷嗷喬嚎,尋死上吊。說你要打折他兩條腿。”
華子不禁皺起眉頭:“你這老丈人,啥錢他都敢騙敢花。康淑君求他把種子捎回來,給了他五十塊錢。這老家夥也不從哪弄些癟子回來,五十塊錢一分沒剩。根本催不出芽來。我把他揍了,不還錢就打折他的腿。”
梁老小兒:“那你還不如打爛他的嘴。準是在城裡下館子啦。”
田淑雲:“他家哪裡來的錢?要是買不上種子,老康可抓瞎啦。”
華子一摔穀種:“不管!明天還讓她去康富家要錢!今年要建加工廠,綠豆麵積要縮小一些。那三個女青年在豆芽坊實在太辛苦了。誰家姑娘能脫離開家住進城裡去呢?”
李清華:“你還要乾啥,賣苞米麵兒?”
華子:“那得找糧食販子。自從生產隊散了,家家的婦女都捆在土地上。都不能像咱們當年那樣采藥材采山野菜啦。要是今年山野菜賣得好,咱們一年就能白賺一個加工廠!”
李清華:“那還不現成。蔡姑的老閨女張麗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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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子:“不滿十八周歲,一旦查出來咱得挨罰!尤其是春耕時候,一斤豆芽能賣三斤的價錢,咱們這邊一個人頂三個人用。你采山野菜最快最厲害,這也扔下好幾年了吧。”
李清華:“年年種地累得褲子都提不上,哪來時間采那玩意兒。”
華子看著種子:“要是有一種小點的拖拉機,能播種能趟地,秋天能拉地。那可就把女勞力解放了。”
田淑雲:“咱不有七十五呢麼?一台拖拉機頂一個生產隊。老小兒家的牛都派不上用場了。”
李清華:“梁老小兒你可彆禍禍那母牛啊。一蹄子蹬死你!”
“你滾犢子。哈哈哈……”
康淑君去康富家作了兩三回,也沒要回那五十塊錢。
康家這哥倆都成了“窮有理”,一句沒錢就可以無限放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