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華子的房門,就聽康淑君在裡麵粗聲大氣的說:“想給我當家也行,儘早給我當姑爺。要不然綠豆錢憑啥隻給我五十塊錢?”
華子的聲音:“這還是我給你說情呢。要不然大妞姐就讓給你二十塊錢。”
“這個悶驢閨女!我種的地,我收的糧食,我親手賣給田淑雲的。”
華子:“她買的種子,她出的機播費,她伺候的青苗。再說她又不是要你的錢,不過是給你存起來了。蘑菇崴子屯兒的老娘們兒哪個能跟你比?個個月都有現錢花。”
康淑君:“我要買一套衣裳。”
華子:“你又不是大姑娘小媳婦兒,買那麼貴的衣裳給誰看?又要勾引誰家老爺們兒?”
康淑君:“你他媽滾犢子!我就尋思來回進城賣東西穿……”
“你才去市場幾回。二妞天天在城裡也沒像你這樣妖裡妖氣的。”
蔡香萍進屋了:“她是想撩飭你唄。”
康淑君:“你彆扯犢子。大黑天的你來乾啥?”
蔡香萍:“嗬嗬,我又不想當他的丈母娘,想乾啥就乾啥。”
康淑君:“敗家娘們兒,我告訴你,大妞要是結婚……”
蔡香萍:“你彆扯犢子。二閨女剛才跟我說,田丫蛋兒要和竇保住進咱們生產隊。我告訴他們,進隊得三四個人同意,根本進不來。”
華子:“他們跟米永剛乾的不也挺好麼。張麗豔哪年都不少收入。前天我看見她,穿個呢子大衣,肉球穿龍袍。哈哈……”
蔡香萍:“你也彆扯犢子!田丫蛋兒說,嶽友國願意跟他換,他和田淑雲去米永剛那邊。”
華子:“嶽友國是不是瘋了?田淑雲是隊長,她能同意麼?”
康淑君:“就他那熊犢子樣兒,乾啥啥不行。米永剛能要他?忘了當初咋求我們華子啦?”
蔡香萍:“你小點聲兒!田淑雲對咱倆不錯,不能光看老嶽。”
華子:“兩年前我就看出老嶽不對。可是這種事兒越抹越黑。本來想賺了錢帶他們去省醫院檢查,可老嶽呈乾吧強壓吐血了,又耽誤一年。”
康淑君:“沒影的事兒,也賴我們華子啊。走就走!”
蔡香萍:“出去容易進來難。你自己咋樣不知道?”
康淑君:“我不管。在不在生產隊,華子都得給我當姑爺。這一年他也沒扔下我不管。對了,你說嶽友國要跟田丫蛋兒兌換,他應該往南去找米永剛。天都快黑了他往東去乾啥?”
華子心裡一驚:“你說啥?傍黑天往東去?”
康淑君:“嗯哪。我來的時候看見他背個白布口袋,跟蔣大牛逼說幾句話就往東邊榛柴梁子那邊去了。”
榛柴梁子是蘑菇崴子屯兒南側母豬河的東岸的一帶土石丘陵,在榛柴梁子中間的一片平展的高地上,那是老生產隊的瓜園。瓜園的瓜窩棚被康榮擴建以後,當年華子打馬蜂窩蟄康榮蔡香萍,後來孫信智又在那個瓜窩棚乾過獸行。
那以後,瓜窩棚被田淑雲帶人推倒了。那片地華子準備和劉安做藥材山野菜人工種植的試驗田。
過了這道榛柴梁子是一條平闊的山穀,蘑菇崴子屯兒的苞米地大部分都在這裡,兩側的緩坡也都被開墾起來,種上了五穀雜糧。
這片大平穀東麵山坡就是當年華子割高粱的東山梁,翻過東山梁就是那條狹窄陰暗的卡巴襠溝。也是當年被野豬毀壞三次的那片土地。
柳子富告誡過華子,卡巴襠溝不能天黑以後去,更不能帶凶器進去。發生在那裡的的很多怪事,到現在都令華子大惑不解。
華子擔心的是,小陽春剛過大雪還沒到來,全國所有山林地區都嚴禁煙火。嶽友國背著白布口袋黑天往東去,才引起了華子的警覺。
華子沒再去縣城,跟梁老小兒他們在加工場收了一陣糧食就趕著黑犍子,一路往東走,來到卡巴襠溝。
當年柳子富為防燒紙煉荒砌起來的橢圓石牆依然還在。當年是砌在乾涸的河床上,現在已經浸入半下子水,凍成了冰。
他一邊撿落葉枯草裡的蘑菇、鬆樹傘,枯樹乾上的木耳樹舌,一邊尋找嶽友國來這裡的蛛絲馬跡。
一條布口袋已經裝的滿滿的,他什麼都沒發現。他又拿出一條空布袋,向集水溝上邊東南繼續尋找。這種叫鬆口蘑的冬蘑,鬆軟鮮嫩,味道十分可口,並且其本身可以入藥,有強身止痛,益胃化痰。在彆的地方一蘑難求,對生長環境的要求極為苛刻,而在卡巴襠溝卻多得讓你停不下手。
黑犍牛現在被柳子富喂養得很挑剔,枯葉不吃,衰草不吃,專找那些還帶著青綠,散發著幽香的枝條咀嚼。
華子又撿了半口袋蘑菇,他似乎忘了自己來乾什麼。
地勢漸高的時候,溝裡更顯陰暗,由於地形狹窄,溝裡隻有幾個小時的陽光。到了冬天,光照時間更短。華子已經看不清樹林裡陰麵樹乾上的木耳了。
可是他在樹下的枯草落葉中發現一株碩大奇特的蘑菇。這個蘑菇柄和傘蓋潔白剔透,隻有春末夏天初秋的蘑菇才有如此潔白的。奇異的是,在蘑菇的傘蓋上,有一個橢圓鮮豔的紅圈。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越是鮮豔的蘑菇毒性越是厲害。華子本想放棄離開,可是就是忍不住盯著它,伸手摘下它。
哞——!
黑犍牛一聲長哞,將華子從迷幻中喚醒過來。他把那蘑菇小心翼翼地裝進口袋走出林子。
他走到溝底的灌木衰草之中,抬頭望去,黑犍牛正搖著尾巴站在一片臭李子灌木叢裡,回過頭來看著他。
華子把兩條口袋係在一起,向黑犍牛走過去……
黑犍牛前麵有一塊小小的空地,空地上有三塊平滑的石塊。顯然是被人擺弄過後,用腳踢散開的。再看地麵的土裡還有隱約的香灰,黑犍牛一定是聞到了香灰的異味兒才過來的。
華子拍拍黑犍牛的腦袋,它退了兩步,慢悠悠下去找陽光去了。
華子似乎看見一個瘦弱的身影,在這裡焚香禱告著什麼。
他趴在地上仔細尋找,忽然在一棵臭李子樹的樹根上綁著一小塊木片!木片上用黑筆畫了個小人兒,上麵還有字。華淩霄,出生年月日……
華子氣得渾身哆嗦,揉揉眼睛,仔細看那小人兒,腦門兒、心口都有極細微的針眼。
他趴在冰冷的山地上,喘息了很久。隨著一個寒顫,他清醒了。
他爬起來,用嘴吹散了自己的痕跡,走下陰坡,來到穀底,召喚黑犍子往回走。
走在回家的路上,華子後悔得恨不得抽自己的嘴巴!
搞破鞋搞到有夫之婦身上,那就是把刀子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嶽友國無論如何也打不過自己,可是一口王八氣讓他使出這種王八招數。
想想昨天晚上,自己跟康淑君、蔡香萍的時候,嶽友國一定正在卡巴襠溝的陰坡上詛咒自己。可自己什麼感覺都沒有沒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