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淩雲下定決心，為自己伸冤，必須把自己的政治帽子徹底摘掉。
華子不肯幫忙，他很明顯看不上自己。找國詠梅，還得自己出馬！她騎著自行車到青鬆嶺才搭上車，去了縣城。
在接待室足足等了一天，直到天黑國詠梅才從鄉下回來。她把白淩雲請到食堂，邊吃邊聊。
白淩雲首先陳述自己的冤枉，從那個時代走過來的乾部，那個沒參與運動？為什麼隻有她被定成三種人？
在具體工作中，她也有多次立功表現。第一為民除害，消滅野豬；第二幫助生產隊辦起鄉鎮企業加工廠；第三帶領群眾鏟除蘿藦教。最重要的，華淩霄成績卓著的新型生產隊模式是她指導完成的，是她的最有價值的政績……
國詠梅越往下聽，眉頭皺得越緊，聽到後來實在聽不下去了。
她攔住白淩雲：“白姐，生產隊辦加工廠，貸款是當時公社出麵給辦的，這你怎麼說都行。可是你不過轉達一下，華子給你買了什麼，難道群眾沒反映？你這是什麼行為？消滅野豬到底是怎麼回事還用我細說麼？”
白淩雲：“那套衣服是華子主動送給我的呀。難道他……”
“他要不這麼說，早就有人調查你了。再說這次清除蘿藦教，公社葉書記有詳細報告，華淩霄也有具體證明。能夠通報表揚你，我也是考慮你的前途。可是你說到生產隊的新型經營模式有你的功勞，這實在太過分了。華淩霄實踐四年，苦苦思考，光寫那份材料就七天七夜，你去看過一次麼？他公布改革方案那個會你參加了？省裡領導來考核審查那天，華子據理力爭，連我在旁邊聽的都嚇得渾身是汗。就那種水平彆說是你，縣裡任何一個乾部都達不到，怎麼會是你的政績？你不怕人笑話呀？再說，這種經營模式除了蘑菇崴子生產隊，其他地方到現在都沒人敢於實施，你不怕擔風險？”
白淩雲：“那你說我這三種人，多冤枉啊……”
國詠梅：“我可以開誠布公地跟你說，根據國家政策，你一點都不冤枉！你在石門嶺的作為，都一一記錄在案。沒給你定成命案，已經夠寬大了。華子當初提議把你留在大隊，就是希望你乾一點實實在在的事情。可是你乾什麼了？躲在辦公室，什麼事都沒做。我在青鬆嶺，最操心的就是前進大隊。為什麼？不就是擔心你出事兒，想拉你一把麼？國家政策你找誰都改變不了。”
白淩雲：“我聽說政策還要變，公社改鄉，大隊改村，難道我的事兒就改不了？”
“沒有文件，誰都無能為力。變鄉改村，還沒有具體的規範。白姐，不管怎麼變，黨變不了，我們的國家變不了。你跟前有華子，有田淑雲李清華，不愁乾不好啊。”
不管國詠梅怎麼苦口婆心的排解，白淩雲還是意難平。
消滅野豬，鏟除蘿藦教也就罷了。國詠梅提出最關鍵的是認為自己躲在大隊啥都沒乾，華子的新型生產隊模式在於踐行，在於實實在在地乾起來。
華淩霄不知道白淩雲去找國詠梅，因為他已經又在向前探索了。
買下醫藥管理局的大庫，做什麼生意？農民最急切的就是能把糧食換成錢！雖然那時候還不允許農民自主進行大宗糧食交易，但是已經有了“議價糧店”這個營銷個體。
華子要開設德化縣第一家非三產，農民自主的糧食銷售店麵。
糧食不同於豆芽獨此一家。糧食家家都有，隻要到康立梅的加工廠交點加工費，都能把毛糧變成精品成糧。辦這種議價糧店不敢做大宗售賣，但是又不能僅僅針對生產隊這些人。
米雪晴曾經告訴華子，在南方尤其是在城市裡個體企業多數都在搞股份製。不過這種股份製在分田到戶以後的農村，根本不可想象。
但是生產隊不是一家一戶，它是一個特殊的集體。雖然在一起勞動，在一起工作，在一起經營，最後統一結算。可是歸納起來，分到各家各戶的土地是他們最主要的資產。
改成股份製，土地才是基礎。資金基本上就是個象征性的數目，主要目的是能夠確保議價糧店的良好貨源！
華子和李彩霞柳依依張麗茹反複評估德化縣城的糧食蔬菜肉類市場，僅僅豆芽一項，生產隊的那些耕地就不能滿足綠豆的需求。雖然苞米是大麵積播種的農作物，除了交公糧之外餘糧加工成苞米麵兒可以滿足銷售。但是要保質保量保證賣上好價錢就不能使用化肥，不使用化肥產量就又不夠用了。尤其是小米，產量低，耗費勞動力，分田到戶以後種植麵積越來越小……
要保證糧食貨源不斷，保證多樣化支撐起議價糧店，就得對外收購糧食。尤其是苞米，不用化肥隻用農家肥很傷腦筋。
和生產隊社員保持同等價位，隊外的農民必須跟生產隊簽定糧食糧價雙向保證書。這其實就是早期的合同。隻是在那個年代，農民對“合同”“協議”這些個詞比較陌生。
有了農家市場上賣糧的經驗，蘑菇崴子屯兒人對成糧的價格都很熟悉。華子標出的價格平均隻低五分錢。也就是說每天得確保賣出兩百斤成糧才能賺出工人工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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蘑菇崴子屯兒人家家種糧，卻不可能家家去蹲市場賣糧。即便家裡有人可以蹲市場，與其蹲市場賣小雜糧、家產蔬菜，不如聽華子的去采藥采山野菜賺錢。
那時可沒有電腦打印機之類的東西，所有協議書都得一式兩份手寫出來。蘑菇崴子屯兒生產隊之外，華子和李彩霞一口氣寫出去二十一份雙向保證書。
大炕下麵還坐著蔣大牛逼趙老妖、竇保得張麗豔、梁立冬、劉誠、竇保住田丫蛋兒、竇苞米瓤子米雪娥，曲惠勤、曲惠田，甚至還有吃屎康榮！
華子看了看苞米瓤子：“竇保成米雪娥，今天早晨你老丈人特意去我家，他的意思要分米雪晴的什麼股份。我也不太明白。他不肯簽這種雙向保證。”
米雪娥：“他不簽，我們簽。我和竇保成做不了買賣。我爸隻管種地不管賣糧，有啥辦法。雪晴的錢，他也真好意思……”
華子：“當著大夥的麵兒，我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米雪晴那筆錢是乾什麼的呢？是給我和柳青青開診所用的！我們都很懷念當年全村抗疫，老百姓吃藥不花錢的日子。不過現在政策不允許個人開診所，這筆錢就是暫時借給生產隊買下大庫開議價糧店的。有田淑雲、柳二妞出的借據，三年必須還清。各位，三年還一萬，你們分開後能做到？”
竇保成：“三年還一萬，就是在一起我們也整不起呀。”
華子：“你們倆和竇保得不一樣，畢竟是老丈人和姑爺。米永剛種地絕對是一把好手，他的糧食我也信得過。有了議價糧店，糧食不愁賣，最好還在一起彆分開。所以我希望你們回去商量商量。”
竇保成點點頭坐到一邊去了。
華子：“張麗豔你們咋打算？”
張麗豔：“我們買了一匹馬，就是不知道收成啥樣。”
華子：“嗬嗬，你們倆都能乾能過日子。隻要保證農家肥苞米就行。”
張麗豔：“我保證。”
華子：“去清華姐那邊簽字。盧叔，你家不是在生產隊麼，還來湊什麼熱鬨？”
老盧：“我想問問你，咱城裡的買賣有沒有大豆腐乾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