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秋天都一樣，蘑菇崴子屯兒人最先收獲的都是綠豆。一顆綠豆竟然給母豬河創造了那麼大一個奇跡。連康淑君、蔡香萍、田大褲襠都變得人模狗樣兒的，自己卻變成了沒著沒落的喪家犬了
走了兩片地，在地邊抓了幾把，連麻袋底都蓋不住。轉過一個山坡是一片青綠的穀子地。這片地不用細看，裡邊的灰菜、莧菜、洋鐵葉子肥大水靈都高過穀子了。
白淩雲一把接一把的往下捋，暗自後悔沒帶鐮刀來。
天還沒到中午，她就捋了滿滿一麻袋。準備扛回家做頓飯，吃完了下午可以好好歇一歇。
“你他媽給我站住！”
隨著一聲斷喝，白淩雲突然覺得自己的大屁股狠狠挨了兩腳！麻袋掉到了穀子地裡。
是康榮的兒子康小春兒。
“操你媽姓康的，你敢踢我！”
康小春兒：“你他媽還逼我吃屎呢。這是我家的地！”
白淩雲：“你們家那些損種玩意兒就該吃屎！”
康小春兒：“你奶奶的，禍禍我家的穀子地。我去告你，你得賠錢！”
白淩雲：“行啊，你去告！姑奶奶麻袋裡能翻出一顆穀子我都認賬！瞧這地讓你伺候的，野菜比糧食都密。到時交不上公糧我還讓你們家吃屎！”
白淩雲彎腰抱起麻袋，又扛在了肩上：“你他媽有種，咱們現在就找華子去！”
康小春兒就是個慫貨，看見白淩雲的大體格子，理直氣壯的氣勢竟然沒敢跟著。白淩雲也憋著一口惡氣回家了。
賊人膽虛，她現在也打怵見華子。
秋收過後，華子帶上久違的往診包，來到米永剛家。
沒想到白淩雲竟然坐在米永剛家的南炕上。看見華子進來白淩雲一翻眼睛冷哼一聲。
華子也是暗自心驚！沒想到丟了官位的白淩雲，變化這麼大。一張飽滿白淨的大白臉爬上了幾道抹不去的皺紋，兩條黑而漂亮的眉毛中間多了兩道豎紋。黃眼珠子再也找不到昔日的光彩，兩腮下巴已經無力地下垂……
華子也沒搭理白淩雲，跟米永剛說：“大爺，我是受人之托給米雪雁做一下聽診檢查。”
米永剛：“雪晴又給你來信啦。”
華子：“她讓我先給雪雁看看病情。治好了之後呢，讓她去縣城議價糧店去賣貨幫忙，好歹能賺點錢。”
米永剛：“華子，我很奇怪。我們家儘管沒拿錢供她念書，可你一再給她提吹了親事。她還是從不給家裡來信，即便我不行，可是家裡畢竟有他的父母，爺爺奶奶呀。”
華子：“她每次來信都問，我和柳青青柳二妞每次寫信都把你家的情況告訴他。”
米永剛：“可是上次回來，竟然隻回家來看一眼……”
華子：“你的二閨女是什麼人？絕頂聰明！我認識她這麼多年，沒有一點小事兒能瞞得住她。凡事一猜一個準兒！我被白淩雲抓到當時的公社關起來，然後你們倆串通，逼著我寫那封斷親信。她看了一遍就猜到是你讓我寫的。”
“哦？”
華子拿出聽診器：“她還猜到是你和白淩雲串通，求我寫的。她認為你們這是忘恩負義的無恥行為。所以她都沒搭理白淩雲，也不願意看見你的嘴臉。其他事不用我再說了吧？”
米永剛：“對對，不用再說了。你給孩子看病吧。”
白淩雲：“哼哼，剛當上村長，就來刁買人心。”
華子：“你少放屁。哥們兒要是拿起聽診器，人心還用刁買麼？”
白淩雲：“你不用刁買人心，那我做了半年工作，一夜之間隻得了三票。他們不都是看你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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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子：“哼哼，就是沒有我華淩霄，你也選不上。在蘑菇崴子屯兒，論能力有米永剛，論勢力有孫信義。你就憑一張嘴漫天許願，老百姓就信你的？你能領他們把地種好，還是能帶他們把糧食換成錢？從打我認識你那天，你就沒乾過什麼正經事。開大會不是鬥這個就是批那個，實在沒詞兒就讓國詠梅念報紙。夥同米永剛把李耀晨整倒了，接著就是蘑菇崴子屯兒大搬家！”
白淩雲：“過去的事還說他乾什麼？我有工作能力，憑啥不能進村委會？安排不好我就去告你們。”
華子：“白淩雲，你去告誰呀？我華淩霄不用你告也不想當什麼官兒。田淑雲的事兒，咱可還沒了呢！”
白淩雲：“上級對我的處理就是不公平。”
華子：“那你就往上找啊，你敢麼？葉飛秋已經給你留足了麵子你還不知足啊？上級對你的處理文件難道你沒看見？自己是第幾種人你不知道？黨內對你怎麼處理的你自己不清楚？是國詠梅留下話讓我彆難為你，還得維護你的工作。要不然……。從打撤銷公社轉為鄉政府，你冒充了半年前進大隊書記，誰追究你了？因為蘑菇崴子屯兒地處大山旮旯，山高皇帝遠才滿足一下你的虛榮心讓你參選的。問問自己，你有資格當村乾部麼？大家誰也不想像過去那樣整什麼學習班，整壞分子。都鄉裡鄉親的，才沒跟你一般見識。要不是給你們留麵子，留餘地，半年前你們就被處分了！選舉選舉，你看見哪一份文件上有倡導選舉的？上級的政策是平穩過渡，你們確實唯恐天下不亂！老子要是願意乾，半年前已經是前進村村長了！你要不在蘑菇崴子屯兒好好改造，將來還得吃虧！”
白淩雲：“我不就是沒給國詠梅打溜須送禮麼？”
華子：“你以為國詠梅是你呀？你給她送禮試試？要不是她給你說好話，你的代理大隊書記會一直當到大隊散夥？你的黨票兒能保得住？你看看彆的地方的三種人都在哪？不是學習班就是監獄！隻有你還在蘑菇崴子屯兒逍遙自在。這是因為什麼難道你不明白？蘑菇崴子屯兒偏遠閉塞，但人不傻！根據鄉黨委決定，蘑菇崴子屯兒村負責分給你五畝土地，要不要你自己決定。”
白淩雲：“我不要！我就要上訪。”
華子：“你可想清楚。現在很多問題都沒澄清，一旦黨票嘚瑟丟了。彆人不說，就是康榮都得欺負死你。”
白淩雲哭了。米永剛好歹勸說一陣，她才悲悲戚戚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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