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的路途上,邊望的目光總是不由自主地追隨著蕭離的身影。
他的視線掠過蕭離眼角下那道淺淺的疤痕,在晨光中泛著極淡的痕跡;停在他偶爾咳嗽時微微顫動的脊背上,衣衫下隱約可見不自然的起伏;更停在他強忍怒意時緊抿的倔強唇線上。
邊望喉結微動,目光收回時,眼底翻湧著難以言說的複雜情緒。
"還要走多久?"蕭離突然轉過頭來,沙啞的嗓音裡裹著掩不住的煩
躁。他眯起眼睛望向無垠的戈壁,陽光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投下深深淺淺的陰影。
邊望望著他微皺的眉頭,唇角卻揚起一抹安撫的笑意:"從這片戈壁
穿過去就到了。"他抬手指向遠處隱約可見的山巒輪廓,"等到了前麵,我們就能補充點乾糧和水了。"
蕭離彆過臉去,但緊繃的肩線似乎鬆動了幾分。
“流雲哥哥,你還帶的有乾菜嗎?晚上還能吃到嗎?”阿鶴舔了舔嘴
角,自來熟的湊到了流雲身邊,以前在外麵的時候,就連宮裡的禦膳也經常吃到,參肚鮑翅也沒什麼稀罕,但真的到了西北戰場上餓過肚子,一點加了鹽巴的乾菜都是無上美味。
流雲的眼中帶著溫和的笑意,指了指自己的口袋,點了點頭,阿鶴便開心的笑了起來。“你可真是厲害,居家旅行必備良伴。”
邊望點頭大笑了起來,“他還通藥理,會按摩,多才多藝呢。”
流雲有些羞澀的望了邊望一眼,不好意思的擺手:“這些都隻是上不得台麵的東西,比不得你們殺敵保家衛國。”
“保家衛國也要吃飯啊。”阿鶴歎了口氣道,“我以後成親,就要娶一個會做飯的娘子。”
蕭離冷笑道:“多吃些,長胖了,連唯一拿的出手的輕功都廢掉。”
阿鶴在邊望和流雲的笑聲中惱羞成怒,卻不敢回嘴,便跑到隊伍末尾,找同行的梅花衛門鬥嘴去了。
邊望狀似無意地晃著腦袋,唇角噙著一抹促狹的笑意:"令主呢?不知以後想找個什麼人相伴終身?"他故意拖長了聲調,眼中閃爍著狡黠的光,"定然是天人之姿,聰慧敏捷,舉世無雙之人。"
話音未落,他自己先低笑出聲,顯然並未指望蕭離會接話——不過是趁這漫漫長路尋個樂子罷了。
誰知蕭離竟真的轉過頭來,那雙總是含著鋒芒的眼睛直視著他,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討論明日天氣:"女的,話少。"
邊望的笑容驀地僵在臉上,一時被噎住,不知該作何反應。
流雲忽然揚手指向遠方,聲音裡帶著一絲雀躍:"到了!我看見關大哥了!"
邊望順著他的指引望去,隻見前方幾塊光禿禿的巨石突兀地矗立在戈壁邊緣,在烈日下泛著灼人的熱氣。而那巨石之巔,赫然立著一個黑衣人影——正是關照,他背脊挺直如鬆,手中長弓拉滿,弦上搭著一支羽箭,箭尖正對著天空中盤旋的蒼鷹。蒼鷹似乎察覺到了危險,卻仍不肯離去,在高空盤旋鳴叫。
關照放下了弓箭,跳下了石頭,朝著邊望他們走了過來。
“長空帶著一隊人已經先進去了。”他對著邊望和蕭離打過招呼後便直接開口說道。
“斥候發現有小股的西戎兵在巫朵鎮東南邊遊蕩,老白已經帶人過去查看了。”
邊望麵色一變,一拉韁繩,“走!”
蕭離皺眉:“西戎也知道巫朵鎮有藏糧?”
邊望搖頭,目光微沉:“但是薛懷義知道。”他麵上閃過一絲冷意:“巫朵鎮如今被我占著,中間又隔著西戎軍,他就算想打這批糧食的主意也是有心無力。”
關照冷笑道:“但是他也怕被我們拿到這批糧草。”
若邊家軍果真得了這批糧草,本就呈三方割據之勢的西北戰場,天平便會朝著邊家軍這一方傾斜。想那二十餘年前被朝廷定性為逆臣的邊家後人,往昔行事處處掣肘,如芒在背,如今有了這批糧草作為依仗,自此沒了後顧之憂,即可全力抗擊西戎,更可將槍尖對準他。
“但凡他能將心思多用些在抗擊西戎上,我還能稍微高看他一眼。”
“遲早生變,關大哥,你先去孜洲,再去調些人馬,守在巫朵鎮外。”
邊望沉聲說道:“我先帶人進去。”
邊望看了一眼一旁的蕭離,點了點頭,轉身便上馬離開了。
沙漠邊緣,早已埋伏著五千精銳。邊望抬手示意,便帶著隊伍徑直往沙漠腹地挺進。行至深處,他見蕭離剛踏入沙漠便咳得愈發厲害,喉間痰鳴隱約可聞,便默默解下自己的水囊,低聲說道:"再走半日才有補水的地方,你省著些用。"蕭離隻覺喉嚨如火燒般乾癢難耐,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細微的刺痛。他瞥了眼邊望遞來的水囊,微微一怔,最終沒有推辭,隻是點了點頭,將水囊接過掛在腰間。水囊隨著他的步伐輕輕晃動,發出細微的水聲,在這燥熱的沙漠中,顯得格外珍貴。
“將軍!”走在邊望身後的流雲默默的將自己的水囊遞了過去。邊望接過,小口的抿了一口,又還給了他,“我沒事,你不會功夫,體質弱,多顧著點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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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雲乖順的點了點頭,也就著水壺小口的喝了一口,亦步亦趨的跟在邊望身後。
烈日高懸,沙漠上方的空氣扭曲翻湧,滾燙的陽光如烙鐵般灼燒著大地。極目遠眺,四周儘是單調的金黃色沙海,起伏的沙丘連綿不絕,完全辨不清方向。
邊望從懷中取出一隻青瓷小瓶,指尖輕叩瓶身,隻聽"哢嗒"一聲輕響,一隻通體漆黑、甲殼泛著金屬光澤的甲蟲從中爬出。他咬破左手食指,擠出一滴殷紅的血珠,喂養著那小蟲。那隻黑甲蟲飲了邊望的血,來了精神,振了振翅,徑直朝某個方向飛去。
"跟著阿呆走。"邊望低聲說道。
黑甲蟲帶著眾人又跋涉了兩個時辰。
烈日依舊高懸,無情地炙烤著沙海,連風都仿佛被烤乾了水分,隻剩下滾燙的燥熱在空氣中翻湧。眾人的嘴唇漸漸裂開細小的血口,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沙粒的粗糲感,喉嚨裡像是塞了一團灼燒的火炭。
就連平日裡總是蹦蹦跳跳、話最多的阿鶴,此刻也像被抽走了精氣神似的,腦袋低垂著,腳步虛浮地跟在蕭離身後。他沉默不語,隻是機械地邁著步子,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燒紅的鐵板上,艱難而沉重。隊伍的行進速度明顯慢了下來,隻剩下粗重的喘息聲和沙粒被踩踏的細微聲響,在這無垠的荒漠中回蕩。
“幸好現在是春日。”邊望接過蕭離遞過來的水壺,就在他方才飲過的位置,喝了一小口水,舔了舔嘴角。
"若是再過兩月,,走到這裡,起碼要多耗費兩倍的時間。"邊望嗓音依舊清亮,除了乾裂的嘴唇泛著血色,整個人依舊精神奕奕,未露疲態。他抬手指向遠處,在連綿起伏的金色沙浪之間,隱約可見一抹蒼翠的綠意,像是沙漠中突然冒出的一顆翡翠。
"就是那了!"他聲音裡透著一絲欣喜,那抹綠色在烈日下若隱若現,卻如同海市蜃樓般給人以希望。阿鶴聞言猛地抬起頭,渾濁的眼神重新煥發出光彩,連蕭離都忍不住直起了腰,朝那個方向望去。
“白若瑄的師父,當真是個人才,竟然將藏糧的地方,建在這沙漠地底。”蕭離喃喃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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