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離一夾馬腹,駿馬長嘶一聲,如離弦之箭般朝著肅州方向疾馳而去。一路風塵仆仆,當他終於抵達肅州城時,遠遠便瞧見城門口人頭攢動,黑壓壓一片,竟聚集著大量的流民。
這些流民男女老少皆有,一個個衣衫襤褸,破布似的衣服在風中簌簌作抖,但精神善佳,不見多少惶恐與萎靡。
這時,一個胖大嬸扯著聲如洪鐘的嗓子,雙手叉腰,大聲嚷嚷道:“我們可都是肅州樂安鎮的村民!平日裡一直本本分分、遵紀守法,憑什麼不讓我們進城!”
顧真站在城門口,一臉溫和,耐心地解釋道:“西戎人隨時都可能攻城,為了大家的安全,城裡的百姓都已經悉數遣散了。再說了,你們這麼多人,是從哪裡來的?為何會突然出現在城門外?”
胖大嬸漲紅了臉,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結結巴巴地說道:“我們……我們也不知道啊,反正一覺醒來就在山裡,走了大半天,好不容易下山,才發現是在城門外。難不成你們這些當兵的,不讓我們入城,還要讓我們再進山不成?山裡頭可是有野獸,萬一遇到西戎人怎麼辦?”
她身後一個身材壯實的漢子也跟著嚷嚷起來,滿臉焦慮:“是啊,現在這兵荒馬亂的,到處都不太平。我們要是再進山,萬一遇到西戎兵,那可怎麼辦?我們這些手無寸鐵的老百姓,可經不起折騰啊!難不成朝廷不管我們死活了不成。”
顧真縱是脾氣再好,也被這一波接一波的嚷嚷磨得有些不耐煩了。他眉頭緊皺,眼神中閃過一絲無奈。偏偏這些流民都是平民百姓,他又不能像對待敵人那樣動手,更不能惡語相向。
“你們這……這……簡直是草菅人命!”一個長相斯文的年輕人咬了咬牙,聲音裡帶著一絲壓抑的怒火。
就在氣氛愈發緊張的時候,蕭離騎著一匹高頭大馬,風馳電掣般地來到了城門口。他周身氣質肅殺冷硬,身上還殘留著濃鬱的血腥味。周圍原本喧鬨的人群,紛紛自覺地讓開了一條道路,剛剛還大聲嚷嚷的聲音,也瞬間變成了不滿的嘀咕。
“大帥!”蕭離對這個稱呼還略有些不習慣,他微微皺眉,冷冷地掃視了一圈身邊的平民。隻見這些流民密密麻麻地聚集著,足足有兩三千人之多,將城門口圍得水泄不通。
蕭離深吸一口氣,目光堅定,聲音沉穩而有力:“放他們進去,登記在冊,仔細核查身份。”頓了一下,他又補充道:“安排他們在城西安置,與士兵隔開。”
顧真走到他身後,小聲的說:“這些人來路蹊蹺。”
蕭離點了點頭:“今日我去了鐵木山,山裡的西戎兵就跟當時你們當日中毒的甘州軍一樣。”
顧真想起那仿佛夢魘一般的自相殘殺的情形,腳步一頓。
“但那些西戎兵,大白天便毒發,也更容易控製了。”蕭離眼神中有著濃重的憂色。
“剛剛我從那些流民身邊經過,聞到他們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火味,這些人怕是血蓮教眾。”
“那?”顧真一驚。
蕭離目光深邃:“縱是血蓮教眾,說到底也是大寧百姓,總不能任他們死在外麵。”
他麵色嚴肅的盯著顧真:“你帶一萬士兵,守在外麵,若有異動….”
兩人對視一眼,都有些說不下去,難不成當真砍了這些手無寸鐵的平民的腦袋不成。
蕭離忽然大步向前走去:“我儘快聯係棲鳳穀穀主。”
但兩日後阿鶴替邊望傳回來的消息卻讓他如墜冰窖:“木蒼梧被多鐸設計擄走,目前正在全力營救中。”
蕭離心中不祥的預感更為濃重,增派了看守在那些平民身邊的守衛,閒暇無事的時候,便在附近溜達,所幸那些平民每日都在詢問何時放他們離去後並無滋事。
又兩日,皇帝以九五之尊代先皇下罪己詔的消息傳來,邊望終於接了聖旨,卻拒絕了鎮國公的封號,隻說為國儘忠,乃是臣子本分。
包括肅州各將領的朝中臣子齊齊鬆了口氣,邊望雖然態度倨傲,但至少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蕭離看著邊望通過阿鶴傳來的密信,嘴角抽了抽,信上隻有一幅畫:畫上兩隻狐狸,一人伸出一隻爪子,蒙住了一隻狗的眼睛。
這東西,竟然將他們兩兄弟,比作了狐狸,將他自己比做了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