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戰火未熄,西北的荒原還是在料峭裡掙出春意——焦土裂痕中鑽出草芽,枯樹皸裂的枝乾冒出鵝黃色新枝。可這蓬勃的生機映著滿地殘旗斷刃,倒更顯荒涼。人生百年,看似長過草木一季,可春風再盛,也喚不醒那些永遠留在寒冬的英魂。
不到一年光景,西北這片遼闊卻貧瘠的土地上,已埋下近五十萬將士的枯骨。大寧三軍主帥之一的梅花衛令主蕭離,率部追殺西戎詭將遊千鶴至雪嶺絕壁,一劍貫其心口,自己也隨之掉落懸崖,屍骨無存。
肅州主將賀柏川與西戎狼部王子多鐸廝殺三日,左臂被斬斷。仍以斷刃將對方生擒。那多鐸王子鐵骨錚錚,囚於大寧軍中時,寧死不降最終絕食而亡。
殘餘的九萬西戎士兵,被逍遙王顧瑾揮劍攔住屠刀:"降者不殺。
"九萬人跪在焦土上,鎧甲上的血漬與塵土黏成暗褐色的痂。
而另一邊,西戎鷹王在與邊望決鬥時,混戰中被穿雲箭一箭射死,邊望卻在那場混戰中消失,在荒原深處,生死不知。
雙方將士在荒原上廝殺了整整三日,殺聲震碎了天上的雲,血
水滲進了地底的根。此戰之後,西戎折了銳氣,大寧損了精銳,連向來驍勇的邊家軍也折了大半。春風再綠西北時,那些新芽從枯骨縫隙裡鑽出來,像極了活著的人——咬著牙,也要把日子接著過下去。
鷹王的三子皆歿於戰場,王旗不得不落在平日裡沉默寡言的阿目王肩上。這位不起眼的王爺臨危受命,掌權後竟顯露出驚人韜略——他麾下藏著一支奇兵,由悍將阿史那賀魯統領。這支隊伍悍不畏死。在黃沙漫天的戰場上突然殺出,將邊家軍殺得節節敗退,硬生生逼退五十裡。潰散的西戎敗兵見狀,如潮水般湧向阿目王的軍旗,仿佛看見西戎最後一線生機。
“他媽的,這阿目王也太深藏不漏了,太不是個東西了!”黑風拍著桌子罵道。
“這阿史那賀魯,怎麼回事,以前雖然凶悍,但多少還像個人,但如今分明中了平婆婆的毒針,嘿,還差點把我腿都砍了。”說完一臉的心有餘悸。
白若瑄目中露出了憂色:“還沒找到小望嗎?木穀主還沒回來嗎?”
嶽長空搖了搖頭:“小望追著小阿鶴進了無影山那邊,慧覺大師最後留下的記號在無影山附近,怕是已經進入影宗範圍了,焚琴前輩追過去了。木穀主應該在回來的路上了,不過聽說蕭離他….”
白若瑄神色一變:“若是見到小望,千萬彆提蕭離的事。”
關照也點頭:“我算是明白,遊千鶴那廝,為何非要刺激小望了,小望走火入魔後戰力翻了幾倍,卻六親不認,當時若不是覺慧大師在,煮鶴前輩、阿鶴還有我們,估計都要死他手上。”
白若瑄微微的垂頭,默默的歎了口氣:“小望自己也知道,所以才將兵權逐步的交接,就算他不在,邊家軍也不會成為一盤散沙。”
嶽大嫂端了一個大大的托盤,裡麵裝了幾大碗麵走了進來:“小望著孩子,分明是年齡最小的,卻一直是最操心的。邊家軍殘部、後人、還有影宗那些老頭子老太太,他都要管著。”
“誰讓他姓邊,承受了在西北一呼百應的榮耀,自然也要承擔著信任背後的責任。”白若瑄淡淡的開口,隨即也低聲罵道:“這蕭離也是一個不要命的,我還指望著他去攔一攔小望。”
“對了,阿史那賀魯和他手下的人馬都不對勁,應當也中了毒,先不要跟他硬碰硬,等木穀主回來了再說。”
“窩囊!”黑風一腳踹向桌腿,“每次都躲著。”雖然氣悶但到底還是聽從命令。
白若瑄看著他滿心憋屈卻隻是生悶氣的樣子,心想到底是邊嶸帶出來的兵,就算性格各異,卻從來都是令行禁止。
“阿史那賀魯本就像頭瘋狗,如今更是連疼都不怕了,我們沒必要讓戰士出去送死。”
“哼!”黑風氣哼哼的坐下了。
“白軍師,各位將軍,木神醫回來了,隨行的還有五萬大寧軍,如今正走到陳家溝,西戎也派了人馬過去,估計要準備攔截。”
白若瑄低頭看著桌上的輿圖,若有所思。
“若我沒有猜錯,他們應當不會來永寧,而是從陳家溝進入無影山。”
“去找鶴叔,讓他帶我們去影宗!”
煮鶴當初被邊望打了一掌,直接躺了半個月,一路都罵罵咧咧。“這小大夫也是瘋了吧,把那麼多人引到影宗去,也不怕這些人死無葬身之地。”
關照指了指陳家溝:“木神醫要回來,無論如何都繞不過牧洲,所以乾脆就將人引入影宗,那裡地形複雜,機關重重。”
他微微的眯起了眼睛:“而且,遊千鶴一死,其他人再也不知道具體的路線了。”
"服下這枚藥丸,跟著馬車行進。"木蒼梧望著前方翻湧的黑色泥沼,聲音輕得像一片落在油麵上的羽毛。“不要靠近路邊的紅花。”
路旁簇生的猩紅野花在風中輕輕搖曳,如同凝固的血珠綴滿枯枝。木蒼梧的警告還懸在半空,一匹棗紅馬的鼻翼突然劇烈翕動——它垂首啃食了數朵豔紅小花,隨即前蹄高高揚起,發出一聲撕破寂靜的哀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