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並不是第一批馳援的隊伍。”
038咽了口唾沫，她不知道蘇離為什麼會把她叫來，詢問這方麵的事情，但是她知道，對方不分場合的問了，那就必然十分重要。
“除了第一次請求超s級機師馳援的消息。第二次的求助訊息，便是綠源星外圍的護衛艦發出的。其中嘈雜的人聲，一聲聲準備炮擊，完成充能的命令聲不絕於耳，讓人一聽就覺得戰況極為膠著。”
“事實也正是如此。當我們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就隻有在太空中漂浮著的殘骸。”
她的聲音帶著極致的壓抑，讓人不由自主攥緊了她的手。
“透過舷窗，我們能夠清楚看到自己人的艦船，就那麼漂浮著，按照著既定的線路遊蕩，仿佛一個空蕩蕩的，沒有任何靈魂的軀殼。”
“你知道最讓人絕望的是什麼嗎？”
“那就是船毀了，可求援的訊息，卻在持續發送。”
“我們本以為是艦船中，哪個密閉的艙室沒有損毀。所以派遣了登艦人員上艦查看，可是等待他們的，卻是蟲子的尖牙利齒。我們眼睜睜看著戰友在我們的麵前被撕扯，看著她們的血液在太空中揮灑，卻無能為力。”
“那種無力感，才是最為致命的！”
“射手蟲的酸液直達太空，在我們抵近的刹那，就覆蓋了前後所有的退路。對人員展開救援，就會艦毀人亡，可如果閃避，那麼登艦的人員，一個都救不回來！”
蘇離靜靜的聽著，他忽然理解了，為什麼夜華總是介於清醒和神經質之間。如果時常麵臨這樣的抉擇，他隻怕會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不，用不上時常！
隻一次，自己就會成為瘋子。
“夜華，下達了開火的命令！她沒有選擇往一側閃避，而是直接下達了攻擊殘骸的命令。那個時候，所有人都不知道，那殘骸隻是蟲族的誘餌。我們還天真的以為，那裡麵一定還有人活著。要不然，也不會有蟲族身在其中。”
“被炮火籠罩的殘骸在獲得了動能之後，替我們擋住了一輪來自於射手蟲的進攻。事實證明，夜華的選擇並沒有錯。因為我們一旦往左右兩個方向閃避，都會被接下來的攻擊完全覆蓋。”
“但是那個時候，所有人的心中充斥的，都是對夜華的質疑。沒有人考慮到她選擇的正確性，隻是下意識認為，她是一個枉顧戰友性命的屠夫。因為艦船上，不止有著殘餘的艦組人員，還有我們上前搜救的同胞。可是那些人，就在一炮之下，化為了齏粉。”
聽著038訴說著過往，就連若紫都沉默了。
夜華大大咧咧的性格讓她很不喜歡，訓練蟲族時候的吹毛求疵，更是讓她頭疼。
她一遍又一遍讓若紫充當翻譯，理由是麾下的母蟲國語說得不好，不能準確傳達她的想法。
若紫本來是打算找蘇離告狀的，就在從水裡出去之後。
可現在，她沒那個想法了。
或許，她才是那個真真正正活在戰場裡的人，一切，都以戰爭需要為實際出發。所有看似惡心或是沒用的招數，都是為了更好的服務於戰場。
“當時她的行為，差一點兒就引起了嘩變。不過好在她的威望暫時壓住了眾人，這才強行扭轉了艦船上的局勢，帶著一群貌合神離的人，轉頭衝進了星球上，進行抵近作戰。”
“這是極為冒險的選擇。可是為了能夠讓艦船上的機娘們發揮最大的戰鬥優勢，她還是選擇了衝擊地麵。a級艦船，不能懸停在距離地麵太近的地方，所以我們一沒有地麵的視野，二沒有具體的轟炸目標。隻能按照第一次求援的訊息來辨認方向。可是副官的決定，再一次被夜華否決了！”
蘇離點了點頭：“如果說太空中殘骸是誘餌，那麼地麵上，就絕對不會再有活人了！能夠控製射手蟲進行轟擊，至少也是蟲王後期的實力！她不是圍點打援，從始至終，所有的求援訊息，都是她故意放出去的。”
038的臉上，帶著一絲慘然：“怪不得，夜華一直把你當做知己。當時的她，就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
“我們有很多人不理解，也想不通，為什麼求援的坐標如此之近，卻遲遲不展開行動，反而是漂浮在空中，淪為射手蟲的活靶子。可是後來發生的一切，讓我們都明白了。”
“隨著她瘋了一樣降低著艦船的位置，終於在臨近重力平衡點位的極限距離上，我們看到了地麵上發生的一切。”
“沒有基地！沒有所謂的馳援目標。有著的，隻有殘骸！一具具艦船的殘骸！我到現在都能記得夜華當時的神情，因為艦船的編號顯示，艦毀人亡的兩艘戰艦，都是她一手帶出來的徒弟駕駛的！”
“而艦船上一直反對她命令的副官，也是她的徒弟。你不覺得曙光戰艦二號艦艦長的臉，有些一邊大一邊小嗎？就是夜華當初一巴掌扇的！骨骼碎裂之後增生，才讓她的右臉比左臉圓潤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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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嗎？即便是我們已經到了星球的內部，還能接收到求援的訊號。而發送訊號的，就是那艘已經被我們一炮送走的殘骸。”
“整個星球上，有四五處地點閃動著求援的訊息，其中不乏已經墜毀的艦船訊號。可是要知道，那些艦船，就在我們的腳下啊！”
“那隻母蟲，應該也在你們腳下！”
038再一次愣住，臉上閃過了一絲苦笑。
她點了點頭：“是的，你說得沒錯！她就在我們的腳下！隻是，當初的我們並不知道。夜華駕駛著艦船，沒有理會任何求援的訊息，直直朝著防線的原坐標行駛。我們在那裡，見到了以前從沒有見過的慘狀。”
“那是我第一次覺得，地獄，也不過如此！”
“沒有血淋淋的場景！沒有想象之中的殘垣斷壁。有著的，是極致的乾淨！”
“你明白那種極致的乾淨嗎？就是它們把整個防線的地皮，都鏟了一個乾淨，沒有放過一絲一毫的血跡，甚至就連城牆，都光潔如新。像是被人舔了無數遍！”
“明明濃鬱的血腥味兒刺鼻，可是你就是找不到一絲一毫的血跡。你能感受得到，那些亡故的戰友，就在你的身邊，在地上，在堡壘裡，在空氣中，可是，可是你就是看不到他們一絲一毫的蹤跡。”
“他們就這麼憑空的消失了！無影無蹤！整個第三十七軍，就這麼悄無聲息的沒了！就好像這個世界上，從來就沒有過他們的存在。”
“官方的記錄上，是一夜之間消失殆儘，儘數犧牲。可是除了他們軍團的自己人，誰也不知道，他們究竟抵抗了多久，又是怎麼消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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