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無縹緲的世界之中,隻有蘇離自己。
他靜靜癱倒在一片虛無之中,似乎身邊有無數道身影掠過,卻又看不清楚,抓不住。
既像是戰場上逝去的英魂,因為她們在發出一陣陣的慟哭,又像是自己的軍團,因為同樣充斥著美好的祈願和呢喃。
他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隻覺得心中一陣酸楚中,又夾雜著莫名的渴望。
他不願意醒來,因為一旦醒來,就要去麵對那讓人窒息的傷亡數字。
戰爭,沒有不死人的。
它就是一個龐大的絞肉機,既摧殘敵人,又磨滅自身。
高超的技術,可以有效減少傷亡,但也隻是減少。
在數量龐大的蟲潮麵前,兵刃總會卷刃,戰陣總會被衝破,這是無解的!
如果說戰死沙場就是戰士的宿命,那他寧願戰死的那個,是他自己。
他終於體會到了夜鶯所能體會到的一切,也明白了夜華為什麼始終活得那麼肆意。因為在戰鬥之餘,她也想要好好體會身為機娘,能夠享受的生活。
這場戰役,終究會有很多的熟悉麵孔離去。
就像是外麵戰場上的那些老將一樣,在將自己燃燒殆儘之後,帶著笑容和不甘離去。
營養艙中,泛起了一陣細密的氣泡。
蘇離睜開了自己的雙眼,可是眼中,卻沒有任何的光華。
君澤第一時間看到了蘇離的異狀,一番探查之下,才緩緩將能量收回。
他的身體依舊虛弱,雖然意識已經回歸,但是眼球的底部,依舊是萎縮的狀態。君澤不清楚造成這一結果的原因,但她有所猜測,可能是精神力過度釋放的結果。
這種敏感且神經齊聚的位置,依靠她自身的經驗來說,近乎於無解。
看著他就這麼靜靜漂浮在營養液中,君澤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心痛。
她伸手將他從營養艙中攙扶了出來,小心翼翼扶到了一側的凳子上,讓他安穩坐好,這才用毛巾替他擦拭身體。
診斷的結果哽在喉間,張了幾次嘴,都開不了口。
“他醒了?終於醒了!這些天機娘們跑了無數遍了!不是說你!好歹是個軍團長,這麼搏命的打法兒,你就是再年輕,你也頂不住幾次啊!”
夜鶯的話讓君澤的手掌微顫。
蘇離感受著君澤的顫抖,哪裡還不明白自己的現狀。他抬手抓住了君澤的手,輕輕揉捏了兩下:“搏不了了!放心吧!以後上戰場的機會,應該是不多了。”
“你什麼意思?自家機娘怎麼說都沒用,我一說你就聽?君澤你可作證啊!我沒說其他彆的什麼東西。”
夜鶯著急忙慌想要撇清乾係,她可不想深陷巨大的修羅場,不能自拔。
蘇離輕笑了兩聲:“說得對的,都聽!這叫廣泛聽取群眾的意見,更何況,我現在也失去了踏足戰場的資格了。”
“怎麼失去了?出了院,不是照樣兒活蹦亂跳嗎?”
“我瞎了!”
夜鶯一邊說著話,一邊儘力活動著自己的手指,寄希望於能夠儘快恢複其他肢體的知覺。可當她聽到蘇離的話語後,原本癱在床上的她直接一個翻身坐了起來:“你說什麼?”
“我說,我的眼睛,看不見了!”
君澤顫抖的身體,告訴了夜鶯他沒有說謊。
她的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眼睛直勾勾看著蘇離無神的雙眼。半晌後,自己本就剛剛複位的腰椎發出一聲脆響,又折了。
夜鶯一聲驚呼,再次癱在了床上,可她的腦袋卻直直歪向了蘇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