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9章
跟閃電的無所謂不同。
對於城內的那些人而言，黑紅色的機甲，成了徹頭徹尾的噩夢。
城牆上，原本簇擁著的貴族，在三天兩頭兒被拎出來釘在城牆上，隨著日子的推移，漸漸掛了越來越多。他們很清楚自己等不到帝國的馳援，所以在死的時候，至少用自己的屎尿齊流，詮釋了自己的英勇。
往日裡不能湊近城牆上方的賤民們，也終於有機會一覽城頭上的風光。
當他們看到城頭上掛著的長矛時，總是會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那些黑紅色極具美感的大塊頭們，似乎格外珍惜自己的武器。或者說，他們沒有攜帶過多的武器，以至於那些長矛串了一個又一個的人，每次都要從城頭上重新拔起。
當淅淅瀝瀝的小雨落下，那黑紅相間的城牆，終於再次變成了原本的紅褐色。那乾涸的血液隨著雨水的衝刷，散發的血腥味兒經久不散。
恐懼，極其容易蔓延。
一隻隻蟲子爬過了戰場，將它們猙獰斑斕的身軀展露無疑。
在那些放哨的賤民們看來，麵前的一幕無疑是極為血腥和恐怖的。但是在曙光軍團看來，這一切都是敵人應得的。
蟲子們在跟了她們之後，似乎都學會了優雅。
它們用牙齒小心翼翼剝去機甲的外皮，從裡麵拖出了死去的駕駛員，相互謙讓著分而食之。
就連城頭上的屍體也是一樣。
蘇離很貼心，為了防止瘟疫的橫行，每具屍體隻掛三天，就會被投喂給蟲子。隻是有時候算著算著，日子就記錯了。不過他也不在乎。
軍容嚴整的隊伍，憑借著極少數的人，就控製住了一座城。
柔軟的床鋪上，洗乾淨的閃電趴在床上，饒有興致的晃動著自己的雙腿，那晶瑩的皮膚被燈光罩上了一層暖暖的橘紅色，看著就讓人的心情愉悅。她研究著機甲動力的傳送裝置，不由自主就入了迷。
以前的她總覺得自己腦子不太夠用，可現在的她發現，隻要是她肯用功，還是能夠學到很多東西的。
角落裡，黑羽頂著黑眼圈，像是一隻貓咪一樣晃動著自己的屁股：“姐，商量一下，就這一次行不！我，我實在是沒什麼靈感了！”
她的裙擺都隨著動作蕩漾，可見動作幅度之大，頻率之快，早已經超過了人類的極限。
“你真應該長個尾巴的。”閃電鮮紅色的發絲披散，她眼眸微抬，看了一眼黑羽。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這家夥好像就變了。以前的她總是死皮不要臉往床邊蹭，每天早上醒來都能看到她蜷縮在床鋪的一角兒，或是蘇離的另一邊。可現在，已經很久都沒見過她的人了。
細細想來，應該是夏娃被主人收了之後。
“你晚上直接睡這裡就行！不需要請示。”
黑羽聞言，像是得了聖旨一樣，直接飛撲到了床上，抱著枕頭就是一個史詩級的過肺：“啊~！就是這個味兒！聞上一口，都有那麼一丟丟的上頭！”
閃電簡直沒眼看，以前的她總覺得黑羽像是個討人厭的貓，尤其是當她戴上黑色的貓耳朵之後。
可現在，她覺得對方大概率是條狗。
“你能不能注意一下的行為舉止？”
“怎麼了？我對著自己主人的貼身物品抱有極大的尊重，難道不好嗎？”
“你管這叫尊重？”
“昂？他躺也躺了，枕頭也枕了，那濃鬱的味道存在的意義，不就是被人察覺嗎？我這叫深度發掘，猛虎還細嗅薔薇呢！我就聞聞自己的主人，又不犯法！”
黑羽說得理直氣壯：“就這個味兒，我跟你說，老提神了！我以前收集的那些在我屋子裡放久了，都串味兒了。”
閃電的嘴角向下咧了咧，這話從誰的嘴裡說出來都足夠奇怪，唯獨從黑羽的嘴裡說出來，是那麼的稀鬆平常。
“你真應該多出來走走！研究室那種地方，待久了思維是會僵化的。”
“閃電姐，你可是太懂了，我現在就覺得自己的腦子已經一片漿糊，隻有聞到這個味道，才會覺得舒服一點。”
她抱緊了蘇離的枕頭，仰麵躺在了床上。
小白襪包裹的腳掌在半空中一個勁兒的亂蹬，像是個抽搐的貓。
閃電看著麵前的黑羽，不知道為什麼，那些曾經在學院裡擠在一張矮床上的日子，像是過去了很久。
“真懷念啊，我的小箱子裡，好像還有一袋無骨雞爪。”
“過期了吧！”
黑羽停下了自己的小腳。閃電的話無疑也勾起了她的回憶，那個時候雖然跟蘇離的關係並不好，但是當時所有人之間的相處，都是極為隨意的。大家每天都膩歪在一起，商討著如何讓機甲的動作更流暢，如何進一步加強訓練。如何提高整備機體的速度。
大概唯一糟心的事情，也不過是阿卡實業這麼一個企業單位。
原本龐然大物一樣的存在，現在的黑羽已經可以一言決定其生死了。
複仇，這兩個字曾經離她是那麼遙遠，又是那麼得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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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家裡，直係血親，應該是一個都沒有了。
房間外麵，突然傳來了熟悉的腳步聲。
蘇離推門而入，看著床上的兩女，將自己的軍帽放到了一側的桌子上。
床頭櫃上溫暖的燈光下，黑羽直接撲了過來，在他的身上狠狠吸了一口：“累了吧！快趴下，我給你按按。”
蘇離順從的趴了下來，下一秒，黑羽就直接坐在了他的背上，小手在肩頭按壓了起來。
就在他閉上自己的雙眼，想要享受一下難得的休憩時光時，君守的身影出現在了床邊，小臉有些煞白。
單看她的臉色，蘇離就知道出事了。
“主人，後方傳來了消息，僅剩下的一批老將們，也走了！”
“通知機械島開拔！通過虛實轉換，向著天樞星的方向靠攏。我們要回去的快一些，最後一段路程，就辛苦你們了。”
蘇離緩緩從床上坐了起來，用力抽打了兩下自己的臉頰。
即便是再不想，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
而他到底也沒有補上老將們想看的比賽，這讓他的心裡變得空落落的，像是突然多出了一個大窟窿。
愧疚，歉意，那曾經在天樞星醫療中心裡發生的一幕幕，就像是電影一樣緩慢回放著。
他知道，從這一刻起，那個特殊的病區，將會人去樓空，徹底關閉了。
這群守護了龍州一輩子的老人們，終於放下了他們一輩子的執著。
半空中，機械島實體緩緩化成了虛影，搭載著半數的曙光軍團，消失在前線的戰場上。
當夏娃轉乘運輸艦，再次見到蘇離的時候，沒有在他的臉上看到笑意。
死亡從來都不讓人畏懼，讓人畏懼的，是彆離。
當曙光軍團扛起了一個個駕駛艙組成的靈柩，向著遠處行進的時候，如山海般的哭聲，終於從她們的身後響起。
蘇離信守了自己的承諾，哪怕是在戰爭進行時，也回來親自給他們扶靈了。
他走在隊伍的最前麵，像是給老人們開道一樣，沉默，且一言不發。
四百多名機娘緊隨其後抬著棺槨，跟著他一步一步前行。筆挺的黑紅色軍裝，在連綿的輕雨之下顯得極為肅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