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拍賣行的硝煙還沒散儘，蕭婷婷就被林景天塞進了賓利車的後座。車窗外，警笛聲漸遠，林景明和蕭倩倩被押上警車的畫麵一閃而過，蕭倩倩那張塗著紅蔻丹的手死死扒著車門，眼神怨毒得像淬了毒的蛇。
“傷口還疼嗎？”林景天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沙啞，他正用碘伏棉簽擦拭她胳膊上的刀傷，指尖的力度放得極輕，仿佛怕碰碎一件稀世珍寶。
蕭婷婷搖搖頭，目光落在他西裝袖口——那裡沾著拍賣行的灰塵，還有一點暗紅的血，不知是他的，還是林景明的。她突然想起停屍間第一次見他時，他也是這樣，用手帕嫌惡地擦著被她碰過的手腕，仿佛她是什麼臟東西。
不過短短數日，竟像過了一生。
“我們現在去哪？”她問。
林景天收起醫藥箱，發動汽車：“先去我那。林景明雖然被抓了，但他的餘黨還在，你暫時不能露麵。”
車子駛入一片彆墅區，鐵藝大門緩緩打開，露出一棟現代風格的彆墅，落地窗外是修剪整齊的草坪，與大梁的東宮比起來，少了幾分威嚴，多了幾分冷清。
“進來吧。”林景天推開門，客廳裡的水晶燈亮得晃眼，沙發上卻蒙著白布，顯然很久沒人住過。
蕭婷婷剛坐下，就看到茶幾上放著一份文件，封麵上印著“債務協議”四個黑體字，右下角的借款人一欄，赫然寫著“蕭婷婷”。
她的心猛地一沉，拿起文件翻開——
“今借到林景天先生人民幣壹佰萬元整，借款期限三個月，若到期未能償還，借款人自願以個人勞務抵償債務，期限為三年，期間需無條件服從債權人安排，不得擅自離開……”
條款一條比一條苛刻，最後一條甚至寫著“未經允許，不得與異性接觸”，字字句句都透著“賣身契”的意味。
“這是什麼？”她的聲音發顫，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林景天背對著她，正在倒紅酒，聲音聽不出情緒：“你從青山療養院逃出來時，損壞了院裡的醫療設備，加上你之前的車禍賠償，總共一百萬。林景明的人正在查這筆賬，我幫你墊付了，這是協議。”
蕭婷婷猛地站起來，文件摔在地上：“你讓我簽這個？簽一份賣身契？”
她想起前世，林景明也曾用類似的手段陷害她，逼她簽下放棄太子妃身份的詔書。如今，林景天竟然也用這種方式困住她？
“這是唯一能保護你的方式。”林景天轉過身，手裡拿著兩杯紅酒，遞給她一杯，“隻有成為我的‘債務人’，林景明的餘黨才不會動你。”
“保護？”蕭婷婷笑了，笑得眼淚都快出來，“用這種方式？林景琰，你忘了我們在皇陵地宮說的話了嗎？你說過不會再讓我受委屈！”
“清凰，”林景天的聲音沉了下去，“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林景明雖然被抓了，但他手裡還握著我們的把柄，還有……”他頓了頓，目光落在她胳膊的傷口上，“牽機引的解藥還沒配好，你需要人照顧。”
“我不需要！”蕭婷婷後退一步，撞到沙發扶手，疼得悶哼一聲，“我自己能想辦法還錢，不需要你的施舍！更不需要簽這種屈辱的協議！”
她抓起外套就要走，手腕卻被林景天攥住。他的力氣很大，攥得她骨頭生疼。
“你要去哪？”他的眼底翻湧著複雜的情緒，有憤怒，有擔憂，還有一絲她看不懂的偏執，“外麵全是林景明的人，你出去就是死路一條！”
“死也比被你囚禁強！”蕭婷婷掙紮著，眼淚終於掉了下來，“林景琰，你是不是還在懷疑我？懷疑我接近你是為了錢？為了你的身份？”
“我沒有！”林景天低吼一聲，猛地將她擁入懷中，力道大得像要將她揉進骨血裡，“我隻是怕失去你！清凰，停屍間那次，你抓著我手腕的樣子，我忘不了；拍賣會你替我擋刀的時候，我更怕……我怕再失去你一次！”
他的聲音帶著顫抖，滾燙的呼吸灑在她的頸窩，蕭婷婷的掙紮漸漸停了。她能感覺到他的心跳，急促而有力，像極了前世他在城樓下等她時，她貼在他胸口聽到的節奏。
“可是……”她哽咽著，“這份協議……”
“協議是假的。”林景天鬆開她，從口袋裡掏出打火機，點燃了那份文件。火苗舔舐著紙張，將那些苛刻的條款燒成灰燼，“我隻是想讓你留下。”
蕭婷婷愣住了，看著他眼底的紅血絲，還有他刻意掩飾的疲憊，突然明白了——他不是想囚禁她，他是怕了。怕她再出事，怕這來之不易的重逢再次被打碎。
“對不起。”她低下頭，聲音悶悶的，“我不該懷疑你。”
林景天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動作溫柔得像在撫摸一件稀世珍寶：“該說對不起的是我。用這種方式逼你，是我不對。”他撿起地上的灰燼，“協議燒了，你可以留下，也可以走，我都尊重你。”
蕭婷婷看著他，突然想起前世，他也是這樣，永遠把選擇權交給她。她咬了咬唇，拿起桌上的紅酒，一飲而儘：“我留下。”
不是因為協議，而是因為他眼底的擔憂，因為他擋在她身前時的決絕，因為他們兩世糾纏的命。
林景天的眼睛亮了，像點燃了漫天星辰。
“對了，”蕭婷婷像是想起了什麼，從懷裡掏出那半枚青銅虎符，“這個給你。”
林景天接過虎符，與自己的那半拚在一起，嚴絲合縫。虎符上的“景琰親啟，清凰絕筆”在燈光下泛著微光，那是她用鮮血寫就的誓言。
“謝謝你。”他的聲音沙啞，將拚合完整的虎符緊緊攥在手心。
窗外的月光透過落地窗灑進來，落在兩人身上，像一層溫柔的紗。蕭婷婷靠在林景天的肩膀上，聞著他身上熟悉的雪鬆味，突然覺得，這份沒有簽字的“賣身契”，或許是另一種形式的承諾——
他用現代的方式，笨拙地護她周全；她用兩世的勇氣，陪他走完這場複仇路。
夜明珠在她的口袋裡輕輕發燙，像是在為他們祝福。蕭婷婷知道，平靜隻是暫時的，林景明的餘黨，牽機引的解藥，還有那些散落的皇陵文物，都在等著他們去解決。
但這一次，她不再害怕。
因為她不再是孤身一人，身邊有了那個記起一切的太子，有了這份跨越千年的羈絆。
而那份被燒毀的“賣身契”，或許會成為他們之間，一個哭笑不得的秘密，見證著在這個陌生的現代世界，大梁太子與太子妃，如何重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