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粘稠、如同凝固血漿的暗紅月光,透過石窟坍塌的巨大豁口,傾瀉而下。
它浸染了翻湧的漆黑潭水,將其染成一片詭異的暗紫;它塗抹在崩塌的嶙峋巨石上,投下扭曲猙獰的暗影;它無聲地籠罩著潭邊那片小小的血泊,為那具蜷縮的、早已冰冷的身體,鍍上一層不祥的、近乎妖異的暗紅輪廓。
在這片血月主宰的死寂地獄裡,那具半人半青銅的殘骸,如同被遺棄的破碎神像,癱在冰冷的亂石中。
左眼,幽綠色的魂焰無聲燃燒,冰冷、暴戾,倒映著豁口外那輪巨大妖異的血月,如同深淵凝視著深淵。右眼,空洞、死寂,瞳孔擴散,映不進絲毫光亮,隻有一片虛無的灰暗。血月的暗紅光芒在他身上切割出涇渭分明的界限:猙獰的青銅左臂泛著冷硬的金屬幽光,如同活物般的鱗紋在月光下微微起伏;血肉模糊的右半身則浸泡在自身溢出的、混合著青綠光芒的汙血裡,慘白得如同褪色的舊紙。
死寂。唯有黑色潭水不安翻湧的粘稠聲響,和碎石偶爾滾落的簌簌聲。
時間,在這凝固的絕望中失去了意義。
不知過了多久。
一縷極其細微、幾乎難以察覺的微風,帶著外界冰冷新鮮的空氣和……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順著坍塌的豁口,悄然吹入這片被血月籠罩的死地。
這縷微弱的氣息,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
吳天邪那隻燃燒著幽綠魂焰的左眼,瞳孔深處,極其極其微弱地……收縮了一下。
不是意識。更像是某種蟄伏在青銅與血肉之下的、源自遠古掠食者本能的蘇醒。
“唔……”一聲低沉、沙啞、如同砂紙摩擦岩石的喉音,毫無征兆地從他那撕裂的、布滿血痂的喉嚨深處滾了出來。
這聲音打破了絕對的死寂,在空曠崩塌的石窟中激起微弱的回響。
伴隨著這聲無意識的嘶鳴,那具如同破碎玩偶般的殘骸,開始極其緩慢、極其僵硬地……蠕動。
覆蓋著冰冷青銅鱗片的左臂率先動了起來。五指化成的鋒利龍爪,深深摳進身下冰冷的亂石之中,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支撐起沉重的上半身。肌肉虯結的青銅肩膀聳動著,帶動那幾根刺破皮膚的尖銳骨刺微微震顫。每一次微小的動作,都牽扯著右胸那個巨大而恐怖的撕裂傷口,汙濁的青綠色血液如同粘稠的漿液,從翻卷的皮肉間緩緩滲出,滴落在冰冷的岩石上,發出“嗒…嗒…”的輕響。
他艱難地、一點一點地將身體撐離地麵。動作充滿了非人的機械感和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遲滯。如同生鏽了千萬年的機關,被強行喚醒。
最終,他以一種半跪半倚的姿勢,靠在一塊巨大的、布滿裂痕的斷岩旁。
血月的暗紅光芒,清晰地勾勒出他此刻非人的輪廓。青銅的左臂支撐著身體,龍爪深深陷入岩石。血肉模糊的右臂無力地垂落在身側。幽綠的左眼如同鬼火,緩慢地掃視著這片崩塌的廢墟——翻湧的暗紫色潭水,漂浮的斷裂鎖鏈,崩塌的巨大岩塊……目光最終,再次落定。
落在那片小小的血泊上。
落在那具被暗紅月光籠罩的、蜷縮的、小小的身體上。
阿箐。
冰冷的。無聲的。
幽綠的左眼,靜靜地“注視”著。那燃燒的魂焰深處,沒有任何屬於“吳天邪”的悲傷、憤怒或懊悔。隻有一種純粹的、冰冷的、如同觀察一塊路旁石頭的……漠然。甚至,在那漠然之下,隱隱透出一絲源自龍魂本能的、對死亡氣息的微弱排斥?
就在這時!
“沙…沙沙…”
極其輕微、卻帶著特殊韻律的腳步聲,如同毒蛇滑過枯葉,極其突兀地從豁口外的黑暗中傳來!不止一人!腳步刻意放得很輕,帶著一種獵食者的謹慎和……搜索的意圖!
腳步聲迅速接近豁口!
吳天邪那隻幽綠的左眼猛地轉向豁口方向!瞳孔深處燃燒的魂焰驟然升騰!一股冰冷而暴戾的殺意,如同被驚醒的凶獸,毫無征兆地從他半人半龍的殘軀中轟然爆發!並非源於仇恨或恐懼,而是純粹的、領地受到侵犯的本能反應!
呼——!
他殘破的身體猛地繃緊!青銅左臂上的鱗紋如同活了過來般微微起伏,幽綠的光芒在鱗片縫隙間流淌!那隻龍爪瞬間從岩石中拔出,五指張開,鋒利的爪尖對準了豁口的方向!喉嚨深處發出壓抑的、充滿威脅的低沉嘶吼:“吼……!”
這聲嘶吼不大,卻帶著一種非人的穿透力,瞬間刺破了豁口外的寂靜!
豁口外,腳步聲戛然而止!
短暫的死寂後,一個刻意壓低、卻難掩驚疑和一絲狂喜的蒼老聲音響了起來,帶著一種奇異的、如同金屬摩擦般的沙啞:
“……戾氣衝天!怨魂嘶吼!錯不了!就在裡麵!《淵龍噬劫錄》的感應果然沒錯!這血月異象,這地動山搖……果然是‘龍煞衝霄,血月引骸’!快!隨我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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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未落,幾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從豁口坍塌的亂石陰影中閃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