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如同凝固的墨。
淵黯之瓶自爆的湮滅風暴已然平息,留下的是一片被徹底犁過、抹去了所有生機的虛無。巨大的深坑取代了翻湧的潭水,坑壁光滑如鏡,殘留著空間被強行抹平的冰冷觸感。四周崩塌的岩壁被削去大片,裸露出嶙峋猙獰、如同巨獸獠牙般的斷麵。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如同金屬燒灼後冷卻的焦糊味,混合著空間亂流殘留的、令人作嘔的臭氧氣息,以及一種……萬物歸於死寂的絕對冰冷。
血月的光,失去了潭水的倒映,顯得更加粘稠、更加不祥。它無聲地流淌在這片剛剛經曆滅世洗禮的廢墟上,塗抹在焦黑的岩石,塗抹在深不見底的巨坑邊緣,也塗抹在廢墟中央,那兩處僅存的、微弱的光源之上。
青白光繭懸浮在離地尺許的空中。它不再璀璨奪目,表麵布滿了蛛網般細密的裂痕,如同瀕臨破碎的琉璃盞。純淨的青白光芒變得極其黯淡、內斂,艱難地流轉在裂痕之間,每一次明滅都帶著沉重的疲憊。光繭內,阿箐的身影蜷縮著,懸浮的姿態不再聖潔舒展,而是如同回歸母體的嬰孩,透出一種力量耗儘後的脆弱。她雙目緊閉,長睫在慘白的臉頰上投下淡淡的陰影,青白瞳仁的光華徹底隱去,隻有胸膛極其微弱、幾乎難以察覺的起伏,證明著守護之靈尚未徹底熄滅。
而在光繭前方不遠處的冰冷焦土上,吳天邪的殘骸如同被遺忘的焦炭。全身覆蓋著厚厚的、龜裂的黑痂,如同燒透的木炭。斷裂的青銅左臂創口處不再有光焰流淌,隻剩下焦糊的、冒著微弱青煙的斷茬。右半身血肉模糊的傷口邊緣呈現詭異的溶解狀,被厚厚的黑痂覆蓋。他癱在那裡,一動不動,氣息全無。那雙曾經睜開深淵之瞳的眼瞼,此刻沉重地閉合著,覆蓋著同樣的焦黑血痂,仿佛再也不會睜開。血月的暗紅光芒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一種令人心悸的、徹底的死寂輪廓。
絕對的冰冷與死寂籠罩著廢墟。隻有血月無聲移動,投下緩慢變化的、如同凝固血漿般的陰影。
時間,在這片被遺忘的角落失去了意義。
不知過了多久。一刻?一個時辰?
一縷極其微弱、幾乎難以察覺的氣流,帶著外界更加冰冷、更加新鮮的寒意,從石窟那巨大的、通向夜空的豁口處悄然湧入。這氣流拂過深坑光滑的邊緣,拂過嶙峋的斷岩,也拂過青白光繭黯淡的表麵和阿箐蒼白的麵頰。
光繭內,阿箐那如同冰封般沉寂的睫毛,極其極其輕微地……顫動了一下。
如同被這微弱的氣流喚醒,她蜷縮的身體也極其緩慢地、極其僵硬地……動了一下。動作細微得如同初生蝴蝶的振翅,帶著一種沉睡了萬古的滯澀感。
然後,她的眼瞼,極其艱難地、如同推開萬鈞石門般,緩緩地……掀開了一條縫隙。
露出的,不再是純淨無瑕的青白玉髓瞳仁。
而是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
瞳孔深處,沒有了萬古沉澱的深邃平靜,也沒有了剛剛蘇醒時的審視與疏離。取而代之的,是如同被清水洗過般的、帶著一絲初醒的茫然、巨大的疲憊,以及一種……劫後餘生、重回人間的……恍惚。
她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氣,才讓渙散的目光重新聚焦。視線有些茫然地掃過布滿裂痕的光繭內壁,掃過外麵那片被血月籠罩的、狼藉冰冷的焦土廢墟。
目光最終,落在了光繭前方不遠處,那具焦黑的、毫無聲息的殘骸之上。
瞳孔,極其極其微弱地……收縮了一下。
茫然褪去,疲憊的眼底深處,一絲難以言喻的、極其複雜的情緒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悄然漾開——有驚悸?有疑惑?還有一絲……如同看到熟悉之物的……確認?
她的嘴唇極其輕微地翕動了一下,似乎想說什麼,卻隻發出一聲微弱到幾不可聞的、帶著乾澀的吸氣聲:“……呃……”
伴隨著這聲輕響,懸浮的光繭如同耗儘了最後一絲力量,表麵的光芒徹底熄滅!那些流轉的符文瞬間隱沒!布滿裂痕的光罩如同破碎的琉璃,無聲無息地消散在空氣中!
噗通。
阿箐失去了光繭的依托,身體軟軟地墜落,跌坐在冰冷的焦土之上。粗布衣衫早已在光繭中化為烏有,此刻的她隻裹著一層微弱的、如同晨曦薄霧般的青白微光,勉強遮體。這微光也迅速黯淡下去,顯露出下方瑩白如玉、卻透著一股驚人虛弱的肌膚。她似乎連坐穩的力氣都沒有,身體微微搖晃,隻能用纖細的手臂勉強支撐著冰冷的焦土,急促地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沉重的虛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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