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鋼吞噬者龐大的殘骸如同倒塌的鐵塔,堵在金屬縫隙的入口,噴濺出的機油和綠色粘液散發著濃烈的惡臭,混雜著高溫蒸汽的嗤嗤聲,在狹小的空間裡回蕩。鏽塵彌漫,光線被扭曲的金屬殘骸切割得支離破碎。
吳天邪背靠著冰冷濕滑的裝甲板殘骸,劇烈喘息,每一次吸氣都牽扯著全身撕裂般的劇痛,尤其是右臂。新生的暗紫色菌甲布滿裂痕,銀色的邏輯紋路黯淡無光,強行爆發邏輯汙染帶來的反噬如同無數冰冷的鋼針在神經裡攪動。他死死箍著懷中氣息奄奄的阿箐,少女冰涼的身體貼著他滾燙的傷口,心口那崩裂的空洞在冰冷的空氣中微微起伏,邊緣閃爍的銀藍裂痕每一次微弱的明滅,都如同在吳天邪緊繃的神經上割了一刀。
煙嗓男人——“扳手”,就站在倒地的鋼鐵巨獸旁,身影在彌漫的鏽塵和蒸汽中顯得有些模糊。他手裡那把鏽跡斑斑的大號扳手隨意地垂在身側,尖端還沾著一點從廢鋼吞噬者關節接口處帶出的粘稠油汙。金屬呼吸麵罩下,渾濁的眼睛透過縫隙,帶著一種在垃圾堆裡翻找值錢零件的、毫不掩飾的審視,在吳天邪那條布滿裂痕的暗紫菌甲右臂和阿箐心口的恐怖空洞上來回掃視。
“想活命嗎?”
“跟我走。”
“底下有能吊住她命的東西。”
“你得幫我個小忙…”
扳手沙啞的聲音帶著濃重的煙嗓,語氣懶散,卻像冰冷的金屬鉤子,精準地勾住了吳天邪此刻僅存的、名為“求生”的神經。
“呃…”吳天邪喉嚨裡發出一聲壓抑的悶哼,強行壓下翻湧的氣血,布滿血絲的雙眼死死盯著扳手,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你…是誰?憑什麼信你?”
“信我?”扳手像是聽到了什麼有趣的事,從喉嚨裡發出一聲短促的、帶著金屬摩擦感的嗤笑,他晃了晃手中那枚刻著扭曲骷髏頭叼齒輪的粗糙徽章,“在‘喉骨巷’,這玩意兒就是通行證。至於我?”他用扳手指了指自己滿是油汙的胸膛,“‘扳手’,一個收破爛的。收各種破爛,包括…快死的人,和看起來有點用的‘廢料’。”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吳天邪的右臂上,渾濁的眼底閃過一絲精光:“你那胳膊,能攪亂紅袍機器的玩意兒,找東西…應該很靈光。鏽骨幫丟了批‘要緊的廢料’,老子接了單子。找到東西,我分你點‘喉骨巷’的信用點,夠你倆找個蹩腳醫生吊幾天命。找不到…”他聳聳肩,語氣輕鬆得像在談論天氣,“…你們就真的成‘廢料’了。這筆買賣,你做不做?”
沒有選擇。阿箐的氣息正在飛速流逝,心口空洞邊緣的銀藍裂痕每一次閃爍都比上一次更加黯淡。留在這裡,鏽骨幫的冷箭和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冒出來的“清道夫”會把他們撕碎。
“帶路!”吳天邪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眼中是孤注一擲的凶光。他掙紮著想站起,但失血和劇痛讓他的身體如同灌了鉛。
扳手似乎早有預料,他不再廢話,轉身朝著金屬縫隙更深處、一個被巨大管道和扭曲金屬板遮蔽的、向下傾斜的黑暗入口走去。入口處彌漫著更濃的鏽味和一股難以言喻的、混合著劣質消毒水和血腥氣的酸腐味道。
“跟上,彆掉隊。掉隊了,老子可不會回頭撿屍。”沙啞的聲音從前方傳來,身影迅速沒入黑暗。
吳天邪咬緊牙關,爆發出最後的力量,抱著阿箐,踉蹌著跟上。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豆大的汗珠混合著血水從額頭滾落。暗紫菌甲右臂無力地垂著,每一次晃動都帶來鑽心的劇痛。
通道向下,異常狹窄,僅容一人勉強通過。兩側是冰冷濕滑、覆蓋著厚厚鐵鏽和不明粘液的金屬壁。頭頂粗大的管道不時滴落下渾濁、散發著惡臭的液體。光線極其昏暗,隻有一些鑲嵌在角落的、接觸不良的應急燈管,散發著慘綠或昏黃的光芒,將人影拉長成扭曲的鬼魅。
扳手在前麵走得飛快,對這迷宮般的環境熟悉得如同自家後院,身影在光影交錯中時隱時現。吳天邪拚儘全力跟上,劇烈的喘息在狹窄的通道裡回蕩,懷中的阿箐身體越來越涼。
不知拐了多少個彎,向下傾斜的角度越來越大。空氣變得更加汙濁,那股消毒水和血腥混合的酸腐氣味濃烈得令人作嘔。通道儘頭,終於出現了一點相對穩定的光源——一扇用厚重、鏽蝕的星艦艙門改造的“大門”,門板上布滿了焊接痕跡和各種意義不明的塗鴉。門縫裡透出慘白的光線和更加刺鼻的藥水味。
扳手走到門前,用手中那把大號扳手在門板上一個不起眼的凹陷處敲擊了幾下。
“咚、咚咚、咚!”
特定的節奏。
厚重的艙門內部傳來一陣齒輪轉動和鎖鏈摩擦的噪音,緩緩向內側滑開。
一股更加濃烈、幾乎令人窒息的混合氣味撲麵而來!
門後,是一個被巨大、扭曲的星艦引擎殘骸強行“撐”出來的、低矮而雜亂的空間。慘白的無影燈懸掛在鏽蝕的管道上,燈光照亮了這片如同噩夢拚湊而成的“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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牆壁是扭曲的金屬板,掛著生鏽的工具架,上麵雜亂地堆放著各種沾著乾涸血跡和不明汙漬的手術器械、能量焊槍、甚至還有幾把造型猙獰的鏈鋸!地麵布滿油汙和暗紅色的可疑痕跡。幾張用廢棄金屬板和液壓杆拚湊的“手術台”上,有的躺著纏滿臟汙繃帶、肢體被粗糙機械義肢替代的人形生物,有的則直接固定著某種還在抽搐的、被拆解了一半的機械構造體!空氣中充斥著劣質消毒水、機油、血腥、腐肉和焊接金屬的味道。
一個穿著沾滿血汙和油漬白大褂已經看不出原本顏色)的矮胖身影,正背對著門口,在一張手術台前忙碌。他手裡揮舞著一把嗡嗡作響、高速旋轉的合金骨鋸,正對著手術台上一個被打開胸腔、露出裡麵閃爍著電火花的複雜機械內臟的改造人進行操作!火花四濺,刺耳的切割聲令人頭皮發麻!
“老狗!來‘新料’了!快死的!”扳手扯著嗓子吼道,聲音在嘈雜的噪音中依舊清晰。
那矮胖身影——被稱作“老狗”的醫生——頭也不回,隻是不耐煩地揮了揮沒拿骨鋸的那隻手,像驅趕蒼蠅:“丟旁邊等著!沒看老子正給‘鐵肺’換二手能量泵嗎?他媽的鏽骨幫的混蛋,打架專往要害捅…”
扳手顯然習以為常,他側身讓開通道,示意吳天邪把阿箐放到旁邊一張空著的、沾滿褐色汙垢的金屬手術台上。
吳天邪強忍著嘔吐的欲望,小心翼翼地將阿箐放在冰冷的金屬台麵上。少女的身體接觸到冰冷的金屬,痛苦地蜷縮了一下,眉心那點守護印記的光芒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
老狗那邊的手術似乎告一段落,他粗暴地將一塊冒著煙的、還在滴落粘稠液體的機械部件扔進旁邊一個裝滿了廢棄零件的鐵桶裡,發出哐當一聲巨響。他扯下沾滿血汙和油漬的橡膠手套,隨手丟在地上,罵罵咧咧地轉過身。
這是一個極其醜陋的男人。稀疏油膩的頭發緊貼在頭皮上,一張圓臉上布滿了坑坑窪窪的疤痕和膿包,鼻子像是被人打塌過,歪向一邊。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雙眼睛——一隻渾濁發黃,布滿血絲;另一隻則是冰冷的、閃爍著紅色掃描光的機械義眼!他叼著一根用廢棄能量導管自製的劣質“雪茄”,煙霧繚繞,打量吳天邪和阿箐的目光,如同屠夫在看砧板上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