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凝固了時間、鏽蝕了星辰的冰冷。
意識沉淪在無光的深海,每一次掙紮上浮,都被斷臂處那撕裂靈魂的劇痛和失血的虛脫感狠狠拽回。吳天邪感覺自己像一塊被遺棄的廢鐵,半埋在厚重的、帶著金屬腐朽氣味的塵埃裡。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攪動著鼻腔裡濃重的鐵鏽粉塵,帶來窒息般的滯澀感。
他艱難地掀開一絲沉重如鉛的眼皮。
視野模糊,被血痂和塵灰糊住。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望不到邊際的、令人窒息的死寂荒原。
巨大的星艦殘骸不再是墳場,而是化作了真正的山脈。暗沉厚重的鏽痂如同凝固的、流淌了億萬年的血淚,覆蓋著所有棱角,將曾經鋒利的金屬邊緣鈍化成怪異的、如同風蝕岩層般的嶙峋輪廓。斷裂的龍骨刺破灰白色的金屬塵埃層,如同遠古巨獸探出墓穴的蒼白肋骨,直指上方那片沒有星辰、沒有光源、隻有永恒虛無的漆黑天穹。空氣死寂得可怕,濃重到化不開的塵埃懸浮著,將光線如果有的話)徹底吞噬,隻剩下一種令人絕望的、時間本身都已凝固的灰暗。
這裡是歸墟之喉的深處?一片被宇宙遺忘的、鋼鐵的終極墓場。
劇痛如同跗骨之蛆,從後背深可見骨的貫穿傷和右臂那斷口處瘋狂蔓延。吳天邪勉強轉動眼球,看向自己的右臂。
那半截被強行接駁回來、在扳手診所經曆了自毀衝突和同源冰魄衝刷的“手臂”,此刻覆蓋其上的暗金色菌甲光澤幾乎褪儘,如同燒焦的碳殼,布滿了蛛網般密集深邃的裂痕。大片甲殼剝落的地方,露出了下麵瘋狂蠕動、互相撕咬吞噬的暗紫色活性菌體組織。這些菌體組織並非無規則,而是如同無數微型的、痛苦痙攣的金屬蠕蟲,在斷口處艱難地構建著某種新的、扭曲的鏈接,試圖重新紮根於他殘破的臂骨和神經。一股微弱卻清晰的、混合了邏輯病毒混亂指令、虛空沉金空間波動、以及冰螭殘留寒氣的吞噬與修複意念,正源源不斷地從斷臂處傳來,如同垂死凶獸的喘息。
代價是,每一次修複的蠕動,都伴隨著神經被強行撕扯、血肉被冰冷金屬菌絲啃噬的劇痛!
他低下頭。
阿箐被他僅存的左臂死死箍在懷中。少女的身體依舊覆蓋著一層布滿裂痕的幽藍冰膜,如同易碎的琉璃。眉心那點青白的守護印記光芒微弱到了極點,仿佛隨時會被這片死寂的黑暗徹底吞噬。她心口的空洞被冰膜勉強封印,但吳天邪能清晰地“感覺”到,冰膜之下,那屬於冰螭龍魂的本源氣息,如同即將燃儘的燭火,在絕對零度的冰封中艱難地維持著最後一絲微弱的搖曳。
必須修複!必須找到能量!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劇痛。吳天邪布滿血汙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那雙深陷眼窩中的眸子,閃爍著孤狼般的凶戾與執拗。他艱難地驅動那布滿裂痕、蠕動掙紮的暗紫菌甲右臂,覆蓋著猙獰菌體組織的殘掌,如同瀕死植物的根係,狠狠按在身下冰冷、覆蓋著厚重暗沉鏽痂的古老星艦裝甲板上!
噬淵菌甲·噬鋼歸源同化)!
掌心裂開的縫隙中,無數帶著微弱虛空沉金波動的暗紫色菌絲如同決堤的洪水,瘋狂地湧出!它們不再是探索,而是帶著一種近乎絕望的貪婪,狠狠紮進那不知沉積了多少萬年的、堅硬如岩石的金屬鏽痂之中!
嗤嗤嗤——!
刺耳的、如同億萬隻微小甲蟲啃噬朽木的聲音在死寂的荒原中響起!菌絲與古老鏽痂接觸的瞬間,暗紫色的菌流如同強酸般迅速腐蝕、分解著鏽層!鏽痂下那早已失去光澤、呈現出死灰色澤的古老合金裝甲板,在菌絲的瘋狂啃噬下,也如同風化的岩石般迅速軟化、剝蝕!
一股龐大、冰冷、死寂、卻蘊含著難以想象金屬本源的能量流,如同深埋地下的暗河,順著貪婪的菌絲,源源不斷地倒灌入吳天邪那瀕臨崩潰的暗紫菌甲右臂!
修複!強化!
斷臂處瘋狂蠕動、互相撕咬的暗紫菌體組織,在得到這古老金屬能量的滋養後,如同久旱逢甘霖,瞬間爆發出驚人的活性!它們蠕動的速度更快,互相吞噬融合的效率更高!覆蓋在表麵的焦黑碳化甲殼被新生的、更加致密堅韌的暗紫色菌甲組織強行頂開、替代!整條殘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凝實、粗壯!新生的甲胄表麵不再是混亂的蠕動,而是呈現出一種更加流暢、更加猙獰的金屬生物質感,隱隱透著一絲古老鏽痂的暗沉色澤!那源自虛空沉金的微弱空間波動,似乎也在這股龐大金屬本源的支撐下,變得稍許穩定!
劇痛在能量滋養下稍稍緩解,但隨之而來的,是更加深邃的冰冷與一種源自金屬本源的沉重惰性!仿佛這古老星骸的意誌,正通過菌絲的吞噬,一點點浸染他的身體和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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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吼…沉…睡…)”識海深處,那沉寂的冰螭龍魂似乎也被這股龐大而古老的金屬能量所觸動,發出一聲極其微弱、卻帶著一絲奇異舒適感的囈語。阿箐眉心那點微弱的守護印記,光芒似乎也穩定了一絲。
然而,就在吳天邪貪婪吞噬、修複自身,冰螭龍魂也本能汲取著逸散能量、獲得一絲喘息之際——
嗡——!!!
一股冰冷、精準、帶著絕對秩序與毀滅意誌的空間鎖定波動,如同無形的探針,毫無征兆地從荒原上方那片永恒的漆黑虛空中刺下!
這波動並非來自淵黯之核那種混亂暴虐的湮滅,而是帶著一種冰冷的、如同機械律令般的審判意味!瞬間掃過整片死寂的星骸荒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