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鑽入鼻腔,陳守義猛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醫院慘白的天花板。窗外傳來熟悉的車水馬龍,床頭櫃上放著一份江城晚報,日期赫然是三年前——他還未覺醒葬道血脈的那個冬天。
“守義,你醒了?”林秀蓮端著保溫桶走進病房,臉上帶著溫柔的笑容,鬢角沒有半分風霜,“醫生說你就是太累了,好好休息幾天就沒事了。”
陳守義下意識摸向胸口,沒有巡界令,沒有棺材碎片,隻有一件普通的病號服。他看向自己的手,沒有縱橫的傷疤,沒有“跨界除穢”的印記,隻是一雙常年握筆的手,指節處有淡淡的繭子。
“我……”他喉嚨乾澀,記憶還停留在忘憂穀的幻境中,“我們不是在忘憂穀嗎?瑤兒呢?”
林秀蓮放下保溫桶,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你說什麼胡話呢?瑤兒在學校上學呢,晚上就來看你。你啊,就是被公司裁員打擊到了,才會做這種奇怪的夢。”
裁員?陳守義愣住了。這個詞喚醒了塵封的記憶——三年前那個雪夜,他失去了工作,在街頭買醉時遇到了墜落的混沌葬仙棺,從此人生徹底改變。可現在……一切都回到了原點?
“公司……真的裁員了?”他喃喃問道,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恐慌。
“傻樣。”林秀蓮笑著喂他喝粥,“都過去了。雖然失去了工作,但我們還有積蓄,我也找了份會計的工作,足夠養家了。你彆給自己太大壓力,平凡日子也挺好的。”
平凡日子……陳守義看著妻子溫柔的側臉,心中竟生出一絲動搖。沒有混沌之主,沒有七罪混沌,沒有血腥的戰鬥,隻有妻子的陪伴和女兒的笑臉,這不就是他曾經最渴望的生活嗎?
傍晚時分,病房門被推開,背著書包的夢瑤蹦蹦跳跳地跑進來,紮著馬尾辮,臉上洋溢著純真的笑容:“爸爸!媽媽說你醒了!我給你帶了老師獎勵的小紅花!”
陳守義的心臟狠狠一顫,眼前的女兒鮮活而真實,身上還帶著淡淡的奶香味。他張開雙臂,夢瑤立刻撲進他懷裡,小腦袋在他胸口蹭來蹭去:“爸爸,你以後不要太累了,瑤兒會好好學習,長大了養你和媽媽。”
“瑤兒……”陳守義抱緊女兒,感受著懷裡的溫暖,幾乎要沉溺在這幸福的假象中。
然而,就在這時,他的目光無意間掃過夢瑤的發卡——那是一枚藍色的蝴蝶發卡,在燈光下閃閃發亮。
陳守義的動作猛地僵住。
不對。
真實記憶中,瑤兒最愛的是粉色發卡,那是她七歲生日時林秀蓮親手做的,直到轉世前都一直戴在頭上。他記得清清楚楚,女兒說過:“粉色像天上的晚霞,媽媽的青雲仙劍就是這個顏色。”
藍色……這不是瑤兒喜歡的顏色。
一個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腦海,陳守義猛地推開懷裡的“夢瑤”,眼神瞬間變得銳利如刀:“你不是瑤兒!”
“爸爸,你怎麼了?”小女孩委屈地癟癟嘴,眼眶瞬間紅了,豆大的淚珠滾落下來,“瑤兒做錯什麼了嗎?”
林秀蓮也皺起眉頭:“守義,你嚇到孩子了!是不是還在生公司的氣?”
周圍的場景開始扭曲,醫院的牆壁像水波般蕩漾,熟悉的車水馬龍聲變得尖銳刺耳。陳守義卻毫不動搖,他死死盯著小女孩的發卡,破妄眼在識海中全力運轉,終於看到了幻象背後的真相——那枚藍色發卡上纏繞著淡淡的黑氣,正是“癡”罪混沌的力量!
“彆演了,‘癡’!”陳守義怒吼一聲,猛地從床上躍起,儘管沒有棺材碎片,他還是擺出了葬道心經的起手式,“這點小把戲就想讓我沉淪?你太小看父愛了!”
“爸爸!”小女孩發出淒厲的尖叫,身體快速膨脹,原本純真的臉龐扭曲成恐怖的模樣,藍色發卡化作一道黑氣,融入周圍的幻境中。
整個醫院瞬間崩塌,重新變回荒蕪的忘憂穀。“癡”罪混沌的本體懸浮在半空,黑霧繚繞中,一麵古樸的銅鏡緩緩旋轉,鏡麵上映照出無數執念凝成的畫麵——失業的痛苦、失去女兒的絕望、對平凡生活的渴望……
“竟然能看穿我的幻境?”“癡”罪混沌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驚訝,“你明明那麼渴望這樣的生活,為什麼要拒絕?留在這裡,你就能永遠和她們在一起!”
銅鏡再次光芒大盛,幻境變得更加真實。林秀蓮渾身是血地倒在地上,向他伸出手:“守義,救我!”星辰上的夢瑤淚流滿麵:“爸爸,我好孤單……”甚至連玄塵子的虛影都出現了:“守義,放棄吧,混沌之主不可戰勝……”
這些幻象直擊陳守義內心最脆弱的地方,識海傳來陣陣劇痛,仿佛要被撕裂。他的眼前陣陣發黑,差點就要屈服於這無儘的痛苦和誘惑。
“不……”陳守義咬破舌尖,劇痛讓他保持清醒,“這些都不是真的!秀蓮很堅強,瑤兒在等我,玄塵子前輩的遺誌需要我繼承!我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他猛地回憶起巡界令的位置——就在幻境崩塌的瞬間,令牌從虛幻的病號服中掉落,此刻正躺在不遠處的地上,棺材碎片在令牌中劇烈震動,顯然感應到了主人的決心。
“葬道?破妄!”陳守義怒吼著衝向巡界令,無視那些撕心裂肺的呼喚和誘惑。幻境中的攻擊落在他身上,傳來真實的痛感,但他腳步不停,心中隻有一個目標——拿到棺材碎片!
“瘋子!你是個瘋子!”“癡”罪混沌徹底瘋狂,銅鏡爆發出刺眼的黑光,無數執念凝成的利刃從四麵八方射向陳守義,每一把利刃都蘊含著足以摧毀意誌的力量。
陳守義的身體被利刃穿透,鮮血瞬間染紅了衣衫,但他仿佛感覺不到疼痛,眼中隻有那枚閃爍著金光的巡界令。在距離令牌隻有一步之遙時,他的膝蓋重重跪倒在地,手掌卻終於觸碰到了滾燙的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