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府邸之內,衝天的廝殺聲與神元爆裂的轟鳴終於漸漸歇止,隻餘下殘垣斷壁間嫋嫋升起的青煙和濃鬱得化不開的血腥氣息。院牆之上,暗紅的神血如同垂淚般緩緩向下蜿蜒流淌,滲入磚石縫隙,勾勒出觸目驚心的痕跡。
幾隻烏鴉循著血氣盤旋而來,落在歪斜的門楣上,黑亮的眼珠警惕地掃視著院中動靜,不時發出幾聲嘶啞的聒噪,為這死寂的戰場添了幾分詭異的生機。地麵上,斷裂的法器殘骸與破碎的衣甲混在一起,一枚染血的玉佩半埋在碎石堆裡,上麵雕刻的“趙”字已被血汙糊得模糊不清。
風從破損的窗欞鑽進來,卷起地上的幾片灰燼,打著旋兒飄過正廳前的台階。台階下,兩具修士的屍身相互壓著,手中還緊攥著對方的兵器——顯然是到死都沒鬆開。
韓清瑤踩著滿地狼藉的碎瓦斷木,發出咯吱的聲響,一路走到已然傾塌過半的正廳。她抬腳,有些嫌棄地踢了踢地上趙家族長那具尚有餘溫、麵目猙獰的屍身,撇了撇嘴哼道:“算你這老家夥最後還有點識相,臨死前知道把庫房鑰匙乖乖交出來,省了姑奶奶我再費力氣把你這破宅子一寸寸拆開來找。”
另一邊,林墨正協助墨浩天清點趙家殘餘的、已放棄抵抗的修士,並安排人手看管。聞言回頭望去,隻見韓清瑤正蹲在趙家那扇被強行破開的、厚重的庫房金屬大門前,手裡拿著一個鼓鼓囊囊的儲物袋,正將最後一箱閃爍著瑩瑩光輝的上品靈石使勁往裡塞。或許是因為塞得太滿,袋口一時沒紮緊,竟“叮當”兩聲,掉出兩塊鴿卵大小、純淨無暇的靈石,在染血的石板上滾出老遠,發出清脆悅耳的撞擊聲。
“差不多得了,清瑤,”墨浩天歸劍入鞘,用布巾擦拭著劍柄上沾染的血跡,沉聲道,“趙家跟司馬家向來穿一條褲子,勾結甚深。我們殺了趙家主,消息恐怕瞞不住,司馬家那邊肯定已經有了防備,甚至可能正在轉移財物。我們必須趁他們還沒完全反應過來,以最快速度趕過去,抄了司馬府的老巢,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韓清瑤一聽,猛地站起身,迅速將儲物袋口死死紮緊,寶貝似的係在自己腰間,一雙美眸瞬間亮得驚人,仿佛淬了寒星的光芒:“抄司馬府?太好了!我早就聽說司馬家那個剛死沒多久的老祖,活著的時候最喜歡搜刮寶貝,私藏豐厚得流油!走走走!現在就去!遲了好東西都被他們藏起來了!”那副迫不及待的模樣,活像一隻發現了巨大鬆果囤積點的鬆鼠。
林墨無奈地笑了笑,跟著眾人往門外走去。路過一處坍塌了大半的牆角時,他眼角的餘光瞥見旁邊一間低矮的偏院柴房裡,似乎有個瘦小的身影正瑟瑟發抖地縮在角落。那是一個穿著粗布衣裳、臉上沾滿煙灰的小丫鬟,看年紀不過十四五歲,手裡緊緊攥著一塊半舊不新、卻擦拭得乾乾淨淨的玉佩,見林墨的目光掃過來,嚇得如同受驚的兔子,猛地將身子往堆疊的柴火後麵縮去,隻露出一雙寫滿恐懼的眼睛。
林墨腳步微微一頓。他看著那丫鬟眼中純粹的驚恐,與這滿院的殺戮和貪婪格格不入。他沉默了一瞬,隨即仿佛若無其事般,從自己的儲物袋裡摸出一小袋沉甸甸的金幣,手腕一抖,精準地扔到了那堆柴火旁邊,恰好落在丫鬟觸手可及之處。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緩和:“趁現在沒人注意,拿上這個,趕緊離開這裡,找個安全的地方活下去。”
那小丫鬟抱著突然天降的金幣袋,明顯愣住了,呆呆地看著林墨。等林墨若無其事地繼續往前,走出十幾步遠,她才仿佛回過神來,用細若蚊蚋、帶著顫抖的聲音,朝著他的背影飛快地說了一句:“謝謝……謝謝大人……”
林墨沒有回頭,隻是步伐似乎輕鬆了些許。然而,就在此時,他腦海中那冰冷的係統提示音竟意外地再次響起:【叮!檢測到宿主無意間觸發“仁心未泯”支線行為,雖非主線任務要求,然積善行德亦可增厚福緣氣運,潛移默化,後續或有意想不到之裨益。】
他下意識地挑了挑眉——這係統向來隻發布任務和發放獎勵,難得會說這種看似無關緊要、甚至有些神神叨叨的話,倒是讓他心中多留了一分留意。
府門外,墨浩天已雷厲風行地重整好了隊伍。黃、張、關、劉四家的精英修士肅然而立,經過連番戰鬥,人數雖略有折損,但士氣卻愈發高昂。六千五百名散神境大圓滿的修士站在隊列最前排,身著統一的玄色勁裝,手持製式法器,刃口在昏暗的天光下泛著冷冽的幽光,沉默中透著一股百戰精銳的肅殺之氣。另有六千名修為在散神境初期到後期的修士分列兩翼,腰間的長刀整齊地斜挎著,刀柄上係著的鮮紅纓穗被山風吹拂,齊齊晃動,遠遠望去,宛如一片翻湧的血色浪濤,氣勢驚人。
“韓姑娘,”墨浩天衝韓清瑤抬手示意,聲如洪鐘,“司馬家的地盤你比較熟,你來帶路。我們速去速回,務必在他們反應過來之前,敲開司馬家的大門!”
“包在我身上!”韓清瑤爽快應聲,一馬當先,沿著青石板路朝著城西方向疾步走去——司馬家的府邸坐落在城西的半山腰,占地極廣,與山下的趙家隔著約莫十裡地的距離。
一路上,她還在不住地念叨,既是分析也是給自己打氣:“司馬家那個老怪物上周剛死,我聽說他們家裡養的那些門客、供奉早就蠢蠢欲動,各有心思了,可千萬彆被那些吃裡扒外的家夥搶先一步,把好東西都卷跑了!”
林墨緊隨在墨浩天身側,抬眼望向遠處雲霧繚繞的山影,接口道:“司馬家老祖一死,就等於沒了鎮山的猛虎。剩下那些小輩,資質平庸,根本鎮不住場麵,壓不住那些各有算計、修為不弱的門客反水自立,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他話剛說完,就見前麵的韓清瑤仿佛被這句話刺激到了,猛地再次加快了腳步,裙裾飛揚,簡直像隻發現了獵物、急著去偷食的靈貓,甚至連裙擺被路旁斜伸出的荊棘勾破了都渾然未覺。
墨浩天見狀,不由失笑搖頭,對林墨低聲道:“她這性子,愛憎分明,貪財卻又不失可愛,風風火火的,倒像個永遠長不大的野丫頭,真是難得。”
一行人浩浩蕩蕩,腳下生風,約莫半個時辰後,那座依山而建、氣勢恢宏卻莫名透著一股死寂的司馬府邸,已然映入眼簾。
朱漆描金的大門此刻並未緊閉,而是虛掩著,留下了一道明顯的縫隙,門上那對碩大的銅獅門環上,赫然有著幾道新鮮而深刻的利器劃痕,仿佛不久前剛經曆過一場倉促的爭鬥。
韓清瑤心中咯噔一下,幾步衝上前,一把推開那扇沉重的大門,剛想習慣性地喊一聲“司馬家的人呢?都給姑奶奶滾出來!”,就被院內映入眼簾的景象噎得瞬間沒了聲音,眼睛猛地瞪圓了。
隻見原本應該整潔威嚴的前院,此刻一片狼藉,混亂不堪!好幾個華麗的箱子被推翻在地,摔得四分五裂,裡麵裝載的彩色絹帛、精美玉器、古籍書卷撒得到處都是,被踩踏得汙損不堪。
廊簷之下,幾個明顯是用來裝靈石的木箱底朝天倒扣著,箱底邊緣還零星沾著幾粒未來得及收拾的、閃爍著微光的碎靈石。牆角處更是隨意堆棄著十幾個被利刃割破、靈氣儘失的儲物袋,袋口敞開著,裡麵空空如也,隻有幾根斷裂的金線在風中無力地飄蕩,訴說著之前的瘋狂洗劫。
“這…這是已經遭了賊了?!”韓清瑤心頭火起,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她不死心地拔腿就往正廳跑去,一把推開虛掩的廳門!
眼前的景象讓她更是氣得差點一口氣沒上來——寬敞的正廳內,原本莊重的供桌被人暴力掀翻,香爐貢品摔了一地。牆上懸掛的、據說價值連城的古畫字帖被人粗暴地撕扯下來,碎裂成片,散落在地。
而側麵那間本該存放著家族最珍貴財物、設有禁製的內室,此刻門戶洞開,裡麵竟是空空如也!連一個銅板都沒給她剩下!隻有光潔的地板上,留著幾道明顯是重物被拖拽時留下的新鮮劃痕,一路延伸,通向後院的方向!
“是司馬家養的那些殺千刀的門客!”韓清瑤猛地反應過來,氣得俏臉通紅,連連跺腳,聲音都拔高了幾分,“肯定是那些喂不熟的白眼狼!老祖剛死,屍骨未寒,他們就敢聯手卷了財物跑路!真是豈有此理!”她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循著痕跡風風火火地衝向後院。
果然,庫房那扇更加厚重、需要特定法訣和鑰匙才能開啟的玄鐵大門,此刻門上的大鎖早已被人用蠻力劈成了兩半,無力地垂落在一邊。庫房內部空蕩得能聽見回聲,隻有幾個巨大的、原本用來陳列珍寶的空木架歪歪扭扭地立著,架子上預留的凹槽形狀各異,還能清晰看出曾經存放過不少丹藥瓷瓶、玉盒劍匣的痕跡,此刻卻早已被掃蕩一空。